刺鼻的血腥味和灰尘的土腥气凝固在空气里,楚子航胸口那个狰狞的创口正汩汩涌出温热的生命,夏弥滚烫的泪水砸落在他冰冷的颈窝,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这方破败的空间。
时间,仿佛被这巨大的悲怆压得停滞不前。
就在这濒临永恒的绝望时刻,一阵突兀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哼唱声,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这片死寂。
“啦…啦啦啦…”
声音很轻,调子古怪,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夏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方向。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斜倚在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框上。是路明非。但他此刻的状态,却与夏弥认知中那个总是带着点怂和衰的男孩截然不同(初中同学)。
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手里却捏着一支沾满油彩的画笔,正旁若无人地在空气中涂抹着。
那动作流畅而随意,仿佛他面前不是一片虚空,而是铺展着无形的画布。
油彩的痕迹在他挥洒下并未消散,反而诡异地悬浮在空中,闪烁着湿漉漉的光泽,红、蓝、黄、金……浓烈而混乱的色彩交织,像凝固的彩虹碎片。
“嗯…这个角度…死亡的美感…破碎的依偎…张力十足…”路明非(魔鬼版)一边涂抹着无形的油彩,一边用挑剔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地上紧紧相拥(或者说,是夏弥扑在垂死的楚子航身上)的两人,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躲闪或谨慎,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平静和漠然,仿佛眼前生离死别的惨剧,不过是他调色盘上等待调和的一抹色彩。
夏弥的竖瞳瞬间收缩成线,熔金般的火焰重新点燃,混合着极致的警惕和一丝被冒犯的狂怒。“路…明非?!”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楚子航的身体在她怀中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目光似乎也被这异变牵引,艰难地转动,望向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路明非终于停下了画笔,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自己“创作”的虚空,然后才慢悠悠地将视线投向屋内的两人。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
“嘘——”他竖起一根沾着蓝色油彩的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别紧张,龙王小姐。我只是来…收个尾,顺便做个记录。”他的目光扫过楚子航胸口的血洞,又落在夏弥布满泪痕和龙鳞的脸上,“毕竟,这么有冲击力的场面,不多见。值得一幅好画。”
“你…到底是谁?”夏弥的声音紧绷如弦,身体下意识地将楚子航护得更紧,尽管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她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属于“路明非”的熟悉感。
“我是谁不重要,”未来的路明非,或者说,魔鬼路明非,耸了耸肩,动作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重要的是,你们的故事,不该停在这里。有点…太浪费了。”他踏前一步,脚下的灰尘自动向两侧散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
他没有再理会夏弥警惕的目光,而是将视线投向房间角落那片相对干净的墙壁。他抬起手,那支油彩笔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他手腕的挥动,空气中那些悬浮的、闪烁的油彩痕迹,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疯狂地涌向那片墙壁!红的是血,蓝的是泪,金的是竖瞳的残光,灰的是破败的墙皮……各种颜色飞速旋转、凝聚、堆叠!
仅仅几秒钟,一幅巨大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油画,已赫然呈现在墙壁之上!
画面的主体,正是此刻地上两人的姿态,却又带着一种凝固的、被提炼过的残酷美感。
楚子航仰面倒在冰冷的地上,胸口是一个巨大、暗红的血洞,鲜血在地面蜿蜒如河。
夏弥伏在他身上,半人半龙的形态被描绘得纤毫毕现——布满细鳞的脸上泪痕交错,巨大的骨翼无力地垂落,沾满血污。
她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那姿态充满了极致的绝望和毁灭般的占有欲。
画面的背景,是剥落的墙壁、低矮的屋顶和那盏昏暗摇曳的灯泡,整个色调阴郁压抑,唯有楚子航胸口的鲜血和夏弥眼中的熔金,燃烧着最后的、刺目的光芒。
这幅画,精准地捕捉了刚才那个瞬间所有的痛苦、绝望和不甘,并把它永恒地钉在了墙上,比现实更加触目惊心。
“看,”魔鬼路明非用画笔点了点那幅画,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幅静物,“这就是结局。如果我不插手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夏弥煞白的脸,“心脏碎裂,回天乏术。而你,龙王陛下,会抱着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直到他的血彻底流干,然后…谁知道呢?也许是彻底疯狂,也许是再次陷入万年的孤寂?啧,太不划算了。”
夏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幅画所昭示的未来,正是她灵魂深处最恐惧的深渊。
她低头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楚子航,那双熔金的瞳孔里最后一点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仿佛风中残烛。
“不…不要…”她下意识地抱紧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最后的哀求,不知是对路明非,还是对命运。
“所以,”魔鬼路明非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得如同玻璃碎裂,“换个地方聊聊?”
响指声落下的瞬间,世界被抽干了颜色和声音。
夏弥只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烈袭来,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拽出,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隧道。
破败的尼伯龙根、浓烈的血腥味、身下楚子航冰冷的触感、自己心碎绝望的哀鸣……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间拉长、扭曲、粉碎,然后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这黑暗并非虚无,反而充满了粘稠的、仿佛液态的质感,挤压着她的意识。没有时间感,没有空间感,只有纯粹的坠落与失重。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抓住些什么,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楚子航最后那涣散的、带着歉意的眼神,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带着某种化学香氛味道的凉意,突兀地钻入她的鼻腔。紧接着,身下传来一种与冰冷水泥地截然不同的触感——柔软,富有弹性,带着织物细腻的摩擦感。
光线刺破了黑暗。
夏弥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着,如同溺水上岸的人。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精致繁复的米白色天花板吊顶,一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柱组成的水晶吊灯,正从高处洒下柔和而明亮的光晕。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无比的床上。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将她整个身体温柔地承托住。
身下是触感丝滑、有着细腻光泽的深灰色床单,枕头蓬松洁白,散发着淡淡的、洁净的薰衣草气息。
奢华,舒适,一尘不染。
与几秒钟前(或是永恒前?)那个破败、血腥、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尼伯龙根设备间,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反差。巨大的错位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慌乱而笨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鳞片,没有血迹,没有泥土。她又猛地摸向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没有泪痕,没有血污。
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件被骨翼撑破的白色t恤,而是一件宽大柔软的白色浴袍,质地柔软亲肤,带着刚刚清洗烘干的蓬松暖意。
龙化的痕迹消失了?伤口呢?楚子航呢?!
“师兄!”夏弥失声惊叫,声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尖锐。她惊恐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酒店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车流在脚下化为流淌的光带。
房间内陈设极尽奢华,昂贵的胡桃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巨大的液晶电视嵌在墙壁上,羊毛地毯厚实柔软,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恒温空调送出的暖风,舒适得让人眩晕。
这突如其来的奢华和“正常”,像一层虚假的糖衣,包裹着她内心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
视线猛地定格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床上——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
楚子航就躺在她的身边,与她一样,也穿着白色的酒店浴袍。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胸口……夏弥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胸口那个致命的、血肉模糊的创口不见了!
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虽然依旧苍白,却光滑平坦,没有任何伤痕。
只有额角那道细小的、凝固的血痂,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场惨烈的真实。他平静地躺在那里,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从濒死到沉睡,从地狱到天堂。这转变快得超越了想象,巨大的不真实感让夏弥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心脏修复了,失血也补回来了。不过精神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熟悉的声音在房间的另一侧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
夏弥猛地转头。
魔鬼路明非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面朝着窗外无边的城市灯火。他手里依旧捏着那支沾满油彩的画笔,正漫不经心地在巨大的落地玻璃上涂抹着。
油彩在光洁的玻璃上留下湿润、扭曲的痕迹,反射着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
“你…你做了什么?”夏弥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她挣扎着想下床,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路明非没有回头,依旧专注地在玻璃上涂抹着。“逆转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线,修复了一下物理层面的损伤,顺便…给你们换了个稍微体面点的谈话环境。”他顿了顿,画笔在玻璃上划过一道刺目的猩红,“毕竟,在那种垃圾堆里谈情说爱,太煞风景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换了个餐厅包厢,但话语里蕴含的恐怖力量却让夏弥遍体生寒。逆转时间?修复致命伤?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力量的理解范畴。
“为什么?”夏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路明非的背影,里面充满了警惕和不解,“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路明非终于停下了画笔,转过身。窗外璀璨的灯火勾勒出他的轮廓,却让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背光处闪烁着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微光。“一个路过的记录者?一个看腻了悲剧的观众?或者…”他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一个希望某些笨蛋能少走点弯路的…过来人?”
他踱步走到房间中央,距离大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沉睡的楚子航,又落到夏弥苍白紧绷的脸上。
“至于为什么?”他耸耸肩,“很简单。我看到了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其中一种,就是墙上那幅画。”他用画笔指了指刚才在尼伯龙根里“画”出的那幅残酷油画的方向,“太老套了。生离死别,痛哭流涕,然后就是永恒的遗憾和追悔?没意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轻佻,像是在点评一部烂俗电影。
“另一种可能,”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直刺向夏弥,“就是你们能抓住这次机会,别他妈再浪费了。”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别辜负他捅自己那一刀的决心,也别辜负你刚才哭得死去活流的眼泪。”
夏弥的心被狠狠揪紧。路明非的话像一把重锤,敲打着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楚子航,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看着他额角的血痂,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个雨夜,那个雨夜……楚子航平静叙述父亲死亡时那冰冷的眼神,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珍惜你们的时间,”魔鬼路明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指了指房间角落一座复古的黄铜座钟,钟摆正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我停留在这个时间点的‘份额’很宝贵。”他顿了顿,看着夏弥,眼神意味深长,“等他醒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龙王小姐?拿出你当初混入人类社会、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玩潜伏的演技和魄力来。”
他走到床尾,那里不知何时立起了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蒙着一块深色的绒布。
“最后,送你们一份‘未来’的纪念品。”他伸手,捏住了绒布的一角,猛地掀开!
那幅画!
那幅在尼伯龙根里出现过的、巨大而残酷的油画,赫然呈现在夏弥眼前!
鲜血,破碎的心脏,绝望的拥抱,垂落的骨翼,阴郁的背景……一切细节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色彩更加浓烈,笔触更加狂放,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和巨大悲痛,让夏弥瞬间窒息,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这幅画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着她刚刚经历过的、最深的恐惧。
“记住它。”魔鬼路明非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如同最后的审判,“记住如果你们再搞砸,这就是唯一且必然的结局。没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夏弥惊魂未定的脸,又瞥了一眼沉睡的楚子航。
“好了,我的时间到了。”他放下绒布,重新遮住了那幅令人心悸的油画,仿佛只是盖住了一件寻常物品。“明天…我会再来找你们。希望到时候,能看到点不一样的‘剧情’。”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转身径直走向套房厚重的橡木大门。他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动作潇洒得像告别一个无关紧要的派对。
“别浪费了这间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很贵的。”
门被拉开,走廊明亮的光线短暂地涌入,勾勒出他消失的背影。随即,门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只剩下巨大的寂静,恒温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以及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嗡鸣。
夏弥僵硬地坐在奢华的大床上,仿佛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身边是楚子航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眼前是绒布下那幅油画无声的威胁。路明非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拿出你当初混入人类社会、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玩潜伏的演技和魄力来。”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白皙,干净,属于人类少女的手。她又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楚子航沉睡的脸颊。指尖传来他皮肤微凉的触感,还有那点凸起的、坚硬的血痂。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后怕、庆幸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她心底疯狂滋生、膨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迷茫。
不能浪费。
绝对不能浪费他用命换来的这次机会。
她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柔软羽绒被,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赤脚踏在厚实温暖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她快步走向那幅被绒布盖住的油画,毫不犹豫地再次掀开!
巨大的死亡画面再次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那凝固的鲜血和绝望,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瞳孔。
“不…”夏弥死死盯着画面中楚子航破碎的胸口和了无生气的脸,喉咙里挤出压抑的低语,眼神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绝不…再让你走到这一步…”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扫过这间奢华套房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城市的灯火,昂贵的沙发茶几沉默着,衣帽间的门虚掩着……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把酒店提供的、用来拆信或修剪雪茄的银色小刀。刀身小巧,刃口却异常锋利,在灯光下闪着一点寒芒。
夏弥几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把小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刀,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
没有半分迟疑,她用力一划!
“嘶——”
细微的、皮肉被割开的锐痛传来。白皙的指腹上,一道清晰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珠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凝聚成一滴饱满的圆球。
痛感尖锐而清晰,却远不及刚才在尼伯龙根里感受到的万分之一。夏弥看着那滴血,眼神冷静得可怕,仿佛割破的不是自己的手指。
她不再看那幅画,径直走回那张巨大的床边。目光落在身下那深灰色的、丝滑光洁的床单上。颜色太深,普通的血迹根本不够显眼。
她迅速掀开盖在楚子航身上的羽绒被,露出了床单靠近他身体中线的位置。很好,这里的颜色更浅,而且……位置足够“关键”。
夏弥深吸一口气,将流血的手指悬停在床单上方,对准了选定的位置——楚子航腰侧附近的区域。她小心翼翼地、稳定地,让指尖那饱满的血珠,滴落下去。
“嗒。”
一小点刺目的嫣红,瞬间在深灰色的丝滑床单上洇开,像一朵突兀绽放的微型玫瑰。颜色鲜亮,形状饱满。
还不够。
她再次挤压指腹的伤口,让更多的鲜血渗出、凝聚。一滴,又一滴。她仔细地控制着滴落的力度和位置,让这几滴血巧妙地形成一个不大的、却足够醒目的不规则斑块。
嫣红的血迹在深灰色床单的映衬下,刺眼得如同一个无声的宣言,带着一种原始而暧昧的象征意味。
做完这一切,夏弥才将受伤的手指含入口中,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她看着床单上自己的“杰作”,眼神复杂,有羞耻,有决绝,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证据”有了。
接下来,是她表演的时刻。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无数破碎的光影和尖锐的声响在混沌中沉浮。
父亲的背影在雨幕中消失,村雨刀鞘冰冷坚硬的触感,心脏被搅碎时那无法言喻的剧痛,夏弥绝望的哭泣和滚烫的泪水砸在颈窝的灼热感……这些碎片像失控的万花筒,疯狂旋转、撞击,最终被一片巨大的、描绘着他死亡瞬间的油画所吞噬。
那浓烈的色彩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碾碎。
“唔……”
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从楚子航紧抿的唇缝中逸出。
他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痛。
胸口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被洞穿、被撕裂的幻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缓缓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米白色、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一盏巨大而璀璨的水晶吊灯悬挂着,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这不是平安里那间斑驳破旧的老屋,也不是尼伯龙根那冰冷绝望的设备间。
陌生的环境带来瞬间的警觉,身体本能地想要绷紧,却传来一阵奇异的疲惫和酸软。
他微微转动眼珠,然后,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住!
他的臂弯里,沉甸甸地枕着一个人。
夏弥。
她侧着身,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寻求温暖和庇护的猫。
柔顺的黑发散乱地铺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浴袍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了),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身上同样只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领口松散,露出小半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她的眼睛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脸颊泛着熟睡时特有的红晕,嘴唇微微嘟着,气息温热而均匀地拂过他的皮肤。
楚子航的大脑一片空白。尼伯龙根里最后的记忆——心脏被绞碎的剧痛、夏弥崩溃的哭喊、巨大的死亡油画——与眼前这幅旖旎(或者说惊悚)的画面激烈地冲突着,几乎要将他的思维逻辑彻底撕裂。
发生了什么?他没死?这里是哪里?夏弥为什么会睡在他怀里?还穿着…浴袍?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僵硬地低下头,视线越过夏弥的发顶,看向自己的身体。
深灰色的丝滑床单凌乱地覆盖在两人腰间以下。他自己的浴袍腰带早已散开,衣襟大敞,露出整个胸膛。
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只有额角那道细小的血痂提醒着他之前的经历并非幻觉。
然而,就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夏弥浴袍松散的前襟下,靠近她左胸的位置,几道刺目的青紫色指痕,赫然印在那片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痕迹清晰,边缘带着点淤血的深色,像是被粗暴抓握留下的印记!
楚子航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视线如同受惊的鸟,飞速地扫向床单——
就在他腰侧的位置,深灰色的丝滑床单上,一小片已经干涸、却依旧刺眼无比的暗红色污迹,如同烙印般撞入他的眼帘!那形状,那位置……
嗡——
楚子航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瞬间充满了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所有的疑问、警觉、死而复生的茫然,在这一刻被眼前这铁证如山般的景象彻底冲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认知:
他…对夏弥做了什么?在失去意识之后?!
昨晚…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碎片混乱不堪。他最后的清醒意识停留在用村雨刀鞘捅穿自己心脏的剧痛,以及夏弥那撕心裂肺的哭喊。然后就是黑暗、冰冷和坠落感。
再然后…一片混沌。身体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些模糊而激烈的感知碎片——紧致的缠绕感,温热的包裹感,失控的喘息……但这些感觉如此缥缈,又如此灼热,像是隔着一层滚烫的毛玻璃,根本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画面。
难道…是在他濒死或者刚被路明非救回、神志不清的时候…他本能地…伤害了夏弥?!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他的心脏。看着怀中女孩安详(?)的睡颜,看着她胸口那刺目的青紫,看着床单上那抹干涸的暗红,强烈的负罪感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他楚子航,竟然在无意识状态下,做出了这种事情?!
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她。大脑疯狂运转,却理不出任何头绪。尼伯龙根、路明非、油画…这些超现实的线索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才是无法逃避的深渊。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儿似乎被他的僵硬和紊乱的呼吸惊扰,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嘤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
一双琥珀色的、带着初醒时迷蒙水汽的眼睛,对上了楚子航惊骇未定、写满混乱和恐慌的熔金瞳孔。
空气,瞬间凝固了。
夏弥眨了眨眼,仿佛用了好几秒才彻底清醒过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此刻的姿势。
下一秒,那双迷蒙的琥珀色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震惊、羞愤、难以置信的情绪填满。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低呼从她唇间溢出。她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碰到,猛地从楚子航怀里弹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裹着浴袍,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大床的另一端,后背紧紧抵着床头软包,双手死死揪住自己散开的浴袍领口,试图遮挡住锁骨和胸前那片风光(以及那几道刺目的青紫指痕)。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惊惶、委屈和一种被侵犯后的巨大羞辱感,死死地盯着楚子航。
“师…师兄?!”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不敢置信,“你…你…我们…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楚子航敞开的、露出大片胸膛的浴袍,又扫过自己揪紧的领口,最后,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猛地看向床单上那抹暗红色的污迹!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白得像纸。再抬头看向楚子航时,那眼神里除了惊惶和羞辱,更多了一层深切的痛苦和控诉。
“你…你昨晚…”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巨大的难堪和委屈,“…对我做了什么?!”
楚子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夏弥的眼神和话语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他混乱的大脑。他想开口解释,想说“我不知道”,想说“对不起”,但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短促而干涩的气音。他下意识地想坐起身,想靠近一点,哪怕只是表达歉意。
“别过来!”夏弥如同惊弓之鸟,在他刚有动作的瞬间就尖叫出声,身体拼命地往后缩,后背紧紧抵着床头板,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深灰色的浴袍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师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她哭得肩膀都在微微耸动,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昨晚…你…你力气好大…我推不开…我叫你停下…你根本不听…你…你像疯了一样…”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在楚子航的心上。
“你说…我是你的…然后…然后你就…”她说不下去了,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蜷起的膝盖里,压抑的、心碎的哭泣声闷闷地传出来,比任何大声的指责都更让人窒息。她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浴袍里微微颤抖,露出的那截后颈,脆弱得不堪一击。
楚子航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像一截枯槁的树枝。夏弥的每一句控诉,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她描述的“疯狂”、“推不开”、“像疯了一样”,与他身体深处那些模糊而激烈的感知碎片诡异地吻合。巨大的负罪感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才终于挤出一句干涩无比的话:
“夏弥…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迷茫和痛苦。他是真的不知道!记忆就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空洞的痛楚和眼前这无法辩驳的“罪证”。
“对不起?”夏弥猛地抬起头,泪水糊满了整张脸,眼神里却燃烧起一种被羞辱后的愤怒和尖锐的讽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师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质问在奢华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你昨晚…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便…随便发泄的对象吗?还是说…你一直就是这样看我的?一个…一个可以随便对待的怪物?!”
“不是!”楚子航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干裂。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和控诉,看着她浴袍下若隐若现的青紫,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夏弥,我…”
他急切地想要辩解,想要表达自己混乱的心意,但巨大的恐慌和对“事实”的认知让他语无伦次。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那些模糊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他失控之下…
“够了!”夏弥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冰冷和疲惫。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失望和一种决绝的疏离。
“不用解释了,师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那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我…我知道你昨晚可能…不是完全清醒的。我不怪你…就当…就当是我自己倒霉好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挣扎着,动作有些虚弱和笨拙地从巨大的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白色的浴袍裹着她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纤细脆弱。她低着头,不再看楚子航一眼,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我不会纠缠你的…你放心。我…我这就走。”她说着,脚步有些踉跄地朝着套间衣帽间的方向挪去,仿佛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无比难堪和痛苦的地方。背影萧索,肩膀垮塌,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和光彩。
“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这就走。”
夏弥带着哭腔的、故作坚强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楚子航的心脏,然后猛地一搅!
看着她低着头,裹着那件宽大浴袍、步履踉跄地走向衣帽间,那单薄脆弱的背影,那决绝的姿态,瞬间点燃了楚子航血液深处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名为“恐惧失去”的野兽!
尼伯龙根里,她转身消失在雨幕般的霓虹人群中的背影。
摩天轮上,她冰冷嘲讽“摩天轮下降了”的眼神。
还有刚刚,她蜷缩在床角,控诉他“像疯了一样”时那绝望的泪水……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楚子航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现,最终定格在那幅巨大的、预示着他冰冷尸体和她绝望痛哭的未来油画上!
“不——!”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楚子航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绝望和蛮横!
身体在大脑发出完整指令之前已经先行动作。所有的疲惫、酸痛、混乱的思绪都被这瞬间爆发的巨大力量碾碎。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从那张巨大的床上一跃而起!
深灰色的羽绒被被巨大的动作掀飞,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夏弥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下意识地一顿,似乎想回头,但身体只是微微僵了一下,反而更快地想要拉开衣帽间的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黄铜门把手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啊!”夏弥惊呼一声,手腕上传来被铁钳锁住般的剧痛和灼热感。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后一个趔趄,重心瞬间失衡。
天旋地转!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什么坚硬而富有弹性的东西——是墙壁?不,是刚刚被掀飞了被子的、巨大的床垫边缘!紧接着,一股沉重而滚烫的力量覆压下来!
楚子航一只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如同钢铁铸就的桎梏,牢牢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牢笼,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和体重优势,在夏弥的惊呼声中,不容抗拒地将她狠狠地压制在了柔软的大床边缘!
她的后背深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浴袍因为剧烈的动作散开得更多,露出更大一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下方那几道刺目的青紫淤痕。
楚子航沉重的身躯压在她上方,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浴袍面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他的一条腿强势地压制着她试图挣扎踢蹬的双腿,膝盖顶在她腿侧的床垫上,将她的活动空间彻底锁死。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极限,鼻尖几乎相抵。楚子航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拂在夏弥的脸上,带着一种雄性荷尔蒙和恐慌混合的浓烈气息。
他那双熔金的瞳孔,此刻如同燃烧的炼狱,里面所有复杂的情绪——混乱、愧疚、恐慌——都被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绝境、退无可退后爆发出的、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
夏弥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压制惊呆了。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这次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都快分不清了),惊惶失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子航,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的火焰。
手腕和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冷气,挣扎的力气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走?”楚子航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被碾磨出来,带着滚烫的铁锈味和不容置疑的蛮横,“你想走去哪里?夏弥?”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和锁骨下方淤痕的凸起。
“我说过…”他俯下身,滚烫的呼吸更加炽烈地喷在她的唇畔,熔金的眼眸死死锁住她惊惶的瞳孔,里面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会负责!”
“负…负责?”夏弥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眼神闪躲,试图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师兄…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昨晚…昨晚只是个意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需要你…”她慌乱地说着,努力想演出那种被强迫后想要逃离的脆弱感。
“意外?”楚子航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激怒的狂躁。按住她肩膀的手倏地下滑,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浴袍松散的前襟!
“嘶啦——!”
一声清晰的、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夏弥只觉得胸口一凉!浴袍的前襟被他用蛮力猛地扯开,一直撕裂到腰腹!大片白皙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更清晰地暴露出那几道落在左胸上方、刺眼无比的青紫色指痕!在白皙细腻的肌肤映衬下,如同野蛮的烙印!
“啊——!”夏弥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身体遮挡,但双手手腕都被楚子航死死制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巨大的羞耻和惊骇。
楚子航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那几道淤青上,眼神里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和自我厌弃。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腹带着滚烫的、微微颤抖的温度,极其缓慢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覆上了其中一道最深的淤痕边缘!
“这…”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凸起的、带着瘀伤的皮肤,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血腥味,“也是意外吗?”他的指腹带着滚烫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在夏弥白皙肌肤上那几道刺目的青紫淤痕边缘缓缓摩挲。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忏悔,又混杂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指尖传来的温热细腻触感和皮下淤血的异常凸起,形成一种尖锐的矛盾,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我…”夏弥的身体在他身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还是被他眼中那狂乱又痛苦的光芒所震慑。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她撇过头,不敢直视他那双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点燃的熔金瞳孔,声音带着哭腔的破碎和委屈:“我不知道…师兄…你别这样…我好疼…真的好疼…”
“疼?”楚子航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奢华的套房里滚动。他摩挲着她淤痕的指尖非但没有移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按压下去,仿佛要将这“罪证”更深地烙印进自己的感知里,也像是一种自虐般的惩罚。“你也知道疼吗?”他的呼吸更加灼热地喷拂在她的脖颈和耳畔,带着一种浓烈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我这里…”
他猛地抓起夏弥那只没被他禁锢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按在了自己敞开的、剧烈起伏的胸膛左侧——那个曾经被刀鞘洞穿、如今却完好无损的位置!
砰!砰!砰!
夏弥的掌心瞬间被那强健有力、如同战鼓擂动般的心跳所震撼!那搏动是如此剧烈,如此狂野,带着生命的灼热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和肌肉,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指尖、掌心,甚至顺着她的手臂一路震颤到她的心脏!
“更疼!”楚子航几乎是吼了出来,熔金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受伤后彻底被激怒的困兽,“夏弥!告诉我!要我怎么负责?!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绝望,“把心再挖出来给你看一次吗?!”
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让她的掌心更紧地、更用力地贴在他滚烫的心口。
那狂乱的心跳如同失控的引擎,撞击着她的手掌,也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伪装防线。
他沉重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压制着她,滚烫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浴袍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混合着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沐浴露味道和此刻浓烈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形成一张无形却令人窒息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夏弥的呼吸彻底乱了。她看着楚子航眼中那几乎要燃烧殆尽的痛苦和疯狂,感受着手心下那狂野的生命搏动,一种巨大的恐慌和…一丝隐秘的得意,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头。她努力维持着委屈和抗拒的表情,泪水流得更凶,身体在他的压制下微微扭动挣扎,声音带着哭腔的控诉:
“信…信你什么?师兄…你昨晚…那么凶…那么粗暴…把我弄得好痛…现在…现在又这样对我…”她试图抽回被他按在他心口的手,却纹丝不动,只能无力地任他攥着,掌心被迫感受着他心脏每一次沉重的撞击。
“我没有!”楚子航低吼,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他俯得更低,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熔金的瞳孔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我…我不记得了!但我不会不认!是我做的,我就认!你想要我负责,好!我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她浴袍下裸露的肌肤,扫过那几道刺目的淤青,最后回到她泪水涟涟的脸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现在起,夏弥,你就是我的女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跑!”他的声音如同钢铁铸就的誓言,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不会再让你疼,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说出‘走’这个字!”
说完,他攥着她手腕和按着她肩膀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更紧地锁进自己怀里,同时低下头,滚烫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气息的吻,狠狠地压向夏弥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
滚烫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气息的吻,如同暴风骤雨,狠狠压了下来!
楚子航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横和生涩,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烙印。他的唇瓣灼热而干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重地碾在夏弥柔软微凉的唇上。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宣告。
“唔…!”夏弥的瞳孔骤然放大,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她所有精心设计的台词、预演的委屈表情,在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味和强大压迫感的吻之下,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绷紧,连挣扎都忘记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份霸道而混乱的“决心”。
楚子航的吻毫无技巧可言,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道,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不会再消失。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死死锁在怀里,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按在他狂跳的心口,那剧烈的搏动透过掌心清晰地传递着。
这混乱、霸道、甚至有些粗暴的吻持续了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夏弥最初的震惊过后,一丝狡黠的光芒在她湿润的眼角飞速闪过。
她开始笨拙地、带着点怯生生的回应,柔软的唇瓣微微开启,尝试着接纳他的急切和莽撞,小巧的舌尖甚至试探性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紧绷的唇线。
这个细微的回应,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一滴水!
楚子航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熔金的眼眸深处那狂暴的火焰仿佛被这微弱的回应点燃了新的燃料,瞬间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低吼一声,带着一种被彻底点燃的疯狂,更加深入地攫取她的气息,攫取她的回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吞入腹。
奢华的总统套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恒温空调送出的暖风似乎都变得灼热粘稠。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流淌,却仿佛成了这激烈一幕的无声背景。
就在楚子航的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失控,他的手也开始无意识地、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夏弥浴袍敞开的边缘滑进去,即将覆盖上她腰侧细腻的肌肤时——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没憋住的笑声,突兀地从两人紧贴的唇齿间漏了出来。
笑声很轻,带着点气泡音,在激烈的喘息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楚子航所有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狂乱的心跳还在夏弥的掌心下剧烈搏动,他滚烫的唇还贴着她的唇,他滑入她浴袍的手掌还停在她腰侧温热细腻的肌肤边缘……但整个世界,仿佛因为这一声不合时宜的笑,而骤然凝固了。
他猛地抬起头,拉开了两人几乎黏在一起的距离。熔金的眼眸里,那汹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火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只剩下惊愕、茫然和一种被愚弄的、不敢置信的震怒,死死地盯住身下的人。
夏弥的脸颊还泛着诱人的红晕,嘴唇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显得更加红润微肿,甚至破了一点点皮。
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生理性的水光,但此刻,那里面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痛苦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再也掩饰不住的、如同小狐狸偷到鸡般的得意和狡黠!
那弯起的唇角,那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眼眸里闪烁的恶作剧得逞的光芒,还有那声没憋住的轻笑……都在赤裸裸地宣告着:她刚才所有的惊恐、委屈、痛苦、挣扎…全都是假的!
楚子航的大脑彻底宕机。血液仿佛从沸腾瞬间降到了冰点。他死死地盯着夏弥,眼神从最初的狂怒、占有,迅速转变为一种被巨大欺骗和荒谬感击中的空洞。
他按在她腰侧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瞬间松开了力道。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弱和难以置信,“…在笑?”
夏弥看着他眼中那片迅速崩塌的、混合着震怒和受伤的世界,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她索性不再伪装,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干脆放声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奢华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得意和如释重负的轻松。
“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师兄…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而微微喘息,眼角甚至笑出了新的泪花(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笑泪),“我…我实在憋不住了…哈哈…你的表情…太…太严肃了…哈哈…还有你刚才…像要吃人一样…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浴袍因为她的动作散开得更多,那几道刺目的青紫淤痕在灯光下依旧醒目。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抹掉眼角的泪花,然后用那根手指,点了点自己左胸上方的淤青。
“笨蛋师兄!”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哪里还有半分哀怨?“那些伤…是我自己掐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