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们上完学回来,原本明媚欢声笑语的一群人,变得面色异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诸伏宅邸的餐厅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静谧。灯火通明的大厅内,餐桌正中央摆放着精美的餐具和丰盛的菜肴,但这一切都被一种异样的寂静所笼罩,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诸伏景光静静地坐在餐桌的最角落,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像是要将自己隐藏起来一般。
他的面前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味噌汤,表面凝结的油脂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碗汤,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勺子,无意识地在汤碗里搅动着。
每一次勺子与碗壁的碰撞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仿佛是对这诡异氛围的一种挑衅,又或是诸伏景光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痛苦的呐喊。
“今天家政课老师夸我缝的纽扣特别整齐!”萩原研二突然举起作业本,布料上歪歪扭扭的针脚间夹着张便利贴:【小景光要不要试试?】。
诸伏景光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喉结。那里还残留着发声训练后的灼痛感,像吞下了一把滚烫的沙粒。
“喂金毛,把你那边的腌萝卜递过来。”松田阵平故意踢了踢降谷零的椅子,“聋了吗?”
“你才聋!”降谷零猛地起身,餐盘撞翻诸伏高明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响中,诸伏景光突然剧烈颤抖,勺子\"当啷\"掉在地上。
空气凝固了。
乌丸寻轩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每个孩子:萩原研二攥着缝到一半的纽扣,线头在掌心勒出红痕;松田阵平保持着抬腿的姿势,运动鞋侧边沾着未清理的机油;降谷零维持着递腌萝卜的动作,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诸伏高明弯腰捡玻璃片的动作定格在半空,水渍在裤管蔓延成深色地图。
孩子们的心情都不好,6岁的孩子本来就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更别提连诸伏高明都有些失控。
乌丸寻轩知道为什么
——学校里有人蛐蛐诸伏景光不能说话的事
看来那些不好听的话,已经舞到正主面前了。
诸伏景光的嘴唇动了动,喉间溢出破碎的“啊”音。他忽然抓起餐刀在桌面划动,刀刃与木质纹理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景光!”诸伏高明终于出声。
刀尖停在桌布绣着的樱花图案上。诸伏景光抬头,发现乌丸寻轩不知何时已蹲在自己身侧,青年的手掌正包覆着他握刀的手。
“想要什么?”乌丸寻轩的声音比平日低八度,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在震动。
诸伏景光挣开他的手,指尖蘸着洒落的味噌汤,在桌面写下颤抖的片假名:【バカ(笨蛋)】。
他当然是……想要所有人开心啊!!!
不要再因为他的事情愁眉不展了……
没关系的……
松田阵平突然大笑出声:“这不是能说话嘛!”他跳上椅子,把腌萝卜摆成笑脸图案,“用味噌汤写的字也算!”
降谷零抓起番茄酱挤在盘子里:“这样更明显!”鲜红的【ありがとう(谢谢)】在瓷盘上晕开,像道未愈的伤口。
诸伏高明默默推来新的汤碗,碗底沉着颗完整的樱花形状鱼板。萩原研二不知从哪摸出盒喉糖,包装纸折成的千纸鹤停驻在诸伏景光手边。
乌丸寻轩起身时,西装下摆扫落桌角的玻璃碎片。
诸伏景光看见他后腰处微微凸起的枪套轮廓,在布料褶皱间若隐若现。
不仅是他们不对劲,乌丸寻轩好像也不对。
隐隐的,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深夜,医疗箱的金属扣轻响惊醒了浅眠的诸伏景光。
月光从门缝泻入,他看见乌丸寻轩坐在飘窗边,就着月光给左臂换药。男人肩头的绷带渗着新鲜血渍,与晚餐时番茄酱的痕迹诡异地重合。
诸伏景光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乌丸寻轩发现了他,青年没有说什么,当他在别墅里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伤口上药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医疗箱里的镊子突然被塞进诸伏景光手中。
乌丸寻轩背对着他解开衬衫,后腰处的旧伤疤在月光下宛如枯萎的藤蔓。
当孩子颤抖的指尖触碰到渗血的纱布时,庭院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
一注液体被推入身体的同时,诸伏景光原本在心里的想法也脱口而出。
“......疼”吗?
沙哑的气声像羽毛落地,诸伏景光蓝色的猫眼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散发出无尽的光芒。
走廊传来松田阵平修电灯的响动,降谷零和萩原研二偷吃布丁的窃笑,诸伏高明背诵法律条文的低语。
在这片喧闹的底色里,乌丸寻轩用染血的手掌覆住诸伏景光的眼睛:“很快就不疼了。”
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却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散,还未说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昨夜的暴雨,他取走了那些人的生命,也拿来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樱花穿过未关严的窗缝,落在乌丸寻轩昨夜批改的教案上。最新一行批注写着:【第七阶段训练需配合神经再生药剂】,而药剂名称被血指印模糊了大半。
第二天的发声训练仪上贴着张便签,字迹被水渍晕染:【下次用红茶写会更持久——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按下录音键时,发现存储卡里多了段音频文件。
松田阵平改装过的机器突然播放出降谷零的搞怪rap,诸伏高明标注的法律条文,还有......
极轻的一声叹息。
诸伏景光反复倒带确认,在背景杂音里捕捉到乌丸寻轩的低语:“...保护观察对象优先...”紧接着是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
这原本是他每天记录自己发声练习的录音器,如今却记录下了,没有人希望被记录下来的东西。
诸伏景光死死地捏住手中的东西,手指极其用力,好像它是什么罪恶深重的东西一般,想要直接将其捏碎。
午餐时,他破天荒地主动拿起番茄酱,在松田阵平的餐盘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乌鸦。
降谷零的叉子“当啷”掉进汤碗,手忙脚乱的,擦着沾到汤汁的桌面。
诸伏高明推眼镜的手顿了顿,视线微不可察地漂移了一瞬。
萩原研二突然哼起走调的童谣,但很快就重新步入正轨。
乌丸寻轩切牛排的动作毫无停滞,唯有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尖锐的刮擦声。
当诸伏景光把最后一块樱花鱼板推向他时,男人喉结滚动,说了句与场景毫不相干的话:
“有空带你们出去玩。”
医疗箱里新添的止血剂标签上,北海道研究所的logo被黑笔重重涂改。
诸伏景光抱着急救箱蜷缩进飘窗时,听见书房传来加密通讯的电流杂音。夜风裹挟着零落的樱花穿过窗棂,轻轻覆盖了那些说不出口的、带着血腥气的温柔。
今天的餐桌只是他幼稚的一次试探,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的目的。
他在回应乌丸寻轩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