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快看!”
顾晗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盒中躺着一根通体乌黑、造型古朴的铁管,一些关键的连接处闪烁着黄铜的光泽,旁边还码放着十几个拳头大小、铁皮包裹的圆球。
“这是按照您给的图纸,反复试验了上百次才造出来的东西。”
署令的声音兴奋,“我们管它叫‘惊雷’。只要拉动后面的机括,就能把这铁球打出三百步开外!铁球落地轰然炸开,威力比之前的震天雷大了三倍不止,而且烟雾更小!”
他指着那铁管,“最关键的是,它的准头比弓弩还稳,一个新兵操练半日就能打中百步外的靶子!”
这东西已经脱离了冷兵器的范畴。
顾晗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铁管,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他这人就是惜命怕死,尤其是现在还要保护家人,手里头的东西越强越好。
他结合自己那点物理知识和这个时代的工艺,捣鼓出来的早期迫击炮。
简陋虽简陋,但用来对付这个时代的军队,已是降维打击。
“很好。”顾晗的声音很平静,“人手和材料都加倍,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一百门‘惊雷’和三千枚炮弹。”
“是!”署令领命,激动地退了出去。
他刚准备起身回屋,一名亲卫匆匆从院外走来,神色与往常不同。
“夫人,宣平侯府的马车,到了城外的青禾别院。”
顾晗眼中闪过温情:
“备马。”
青禾别院是青州最隐秘的一处产业,鲜有人知。
当顾晗赶到时,那辆挂着宣平侯府徽记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院中。
几名仆妇打扮的人正在往下搬运行李,动作麻利。
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的妇人,在另一名精神矍铄的男装女子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妇人看上去与寻常富户人家的主母并无二致,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静与威仪难以掩盖。
男装女子双目炯炯,亦是脱俗。
两个人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顾晗。
紧绷了一路的脸,终于缓缓松弛下来,露出了一点极淡的笑意。
“母亲,先生!”
顾晗快步上前,亲热的扶住宁氏和季怀秋的手。
太久没见到她俩,还真的怪想念的。
宁氏轻拍顾晗的手,脸上笑意加深:“好孩子,辛苦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内敛的儿媳,宁氏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一路劳顿,先进屋歇息。”
“不急。”
“带我四处看看吧。”
“你和瑾言在青州做的事,信里头说的那般精彩,如今我到了,可不得亲眼瞧瞧?”
顾晗笑了:“好。”
接下来的两日,顾晗真的就抛下了所有事务,亲自陪着宁氏和季先生,将青州走了个遍。
她们没有坐马车,只是像寻常百姓一样,步行在青州宽阔平整的街道上。
宁氏看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景象。
她看到了学堂。
窗明几净的屋舍里,不仅有男童,还有许多女童,她们坐在一起,跟着先生大声念着《三字经》,也在学着拨动算盘。
“她们也在读书?”宁氏的语气里满是惊讶。
“是。”顾晗解释道,“青州如今商行、医馆、工坊处处都缺人手。女子心细,学了算术和记账,能顶半边天。做得好了,工钱和男人一样多。”
宁氏沉默了。
她又看到了随处可见的便民医馆,寻常百姓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只需要花上几文钱。
她看到了热气腾腾的公共食堂,那些在工坊和码头做工的百姓,排着队,用饭票就能领到一大碗扎实的白米饭和一勺油汪汪的菜肉。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这个时代常见的麻木与愁苦,反而洋溢着一种踏实而鲜活的生气。
一路上,所有见到顾晗的百姓,无论是商贩还是力工,都会远远地停下脚步,发自内心地躬身行礼。
“少夫人安好!”
那份尊敬与爱戴,是装不出来的。
宁氏在京城见惯了百姓对权贵的畏惧,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治理有方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秩序。
以民为本,生机勃勃。
直到她们登上城南的山坡,俯瞰着山谷中那片火光冲天、烟囱林立的庞大工坊群时,宁氏才终于开口。
“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宁氏的声音有些干涩。
“也不全是我。”顾晗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就是提了些想法,青州的工匠们都很厉害,一说就通,一学就会。”
“我们建学堂需要桌椅,修路需要工具,百姓们耕田需要更省力的犁,总不能事事都靠从外面买。自己能造就方便多了。”
“好孩子,”宁氏转过身,握住顾晗的手,情绪复杂,“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千倍百倍。”
回到青禾别院,仆妇早已备好了清淡的饭菜。
饭桌上,宁氏和季怀秋几乎没怎么动筷,她们都在观察顾晗。
他为宁氏夹菜,替季先生添汤,动作自然又亲昵,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对刚才所见的震撼场面毫不在意。
气定神闲的样子,宁氏心中越发满意。
“好孩子,我与先生恐怕要在青州多叨扰你一阵了。”
顾晗连忙摇头:“母亲说的哪里话。您和先生能平安脱身才是最重要的。京城那个地方不安生,早些离开早些安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怕陈王狗急跳墙,让咱们的商队在江南给他找了点小麻烦,好让他没空想别的。也算是为母亲您出口气。”
“做得好。”宁氏脸上的笑意越发赞许,“对付豺狼,就该用雷霆手段。你做得对。”
季怀秋听得眉头一跳。
陈王的庆丰号险些闭门大吉,江南的几条商路被硬生生抢走七成,囤积的货物烂在手里,连带着景州的产业都动荡不休。
这叫小麻烦?
偏她的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从容淡然,那神态不似婆媳,倒更像是母子一般。
饭后,有亲卫送来了北境的信。
顾晗看完信,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眉眼弯弯。
“他信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顾晗将信纸仔细叠好,笑着回答,“他就说北边冷,让我记得多加衣服。还抱怨说那些将军们终于肯听他的话了,就是太能吃,他怕咱们青州的粮仓被他们吃空了。”
宁氏的心安定下来。
闲话家常,意味着如今世子已在镇北军中站稳脚跟,好事。
夜色渐深,院中虫鸣阵阵。
顾晗送季先生回房休息后,正准备也回屋去,被宁氏叫住。
“琪儿,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顾晗乖巧地坐到了宁氏对面。
“母亲,您说。”
——
这几天出差超忙,渣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