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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他们父子。”

他转过身,对赵青风吩咐:“给宫里传话,该动一动了。”

“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提一提,这场大捷是不是赢得太轻松了些?”

“奇袭云中城,大破十万铁骑,斩首数万……这等战绩堪比军神降世。可顾瑾言不过一介纨绔,何德何能?”

“若非两相勾结,何来如此神威?”

赵青风默默点头:“学生明白。”

背后却开始发凉。

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此时,书房外一名管事求见,面带惊惶。

“王爷!不好了!”

楚潇缓缓坐下:“何事如此惊慌?”

“庆丰号出事了。”

“从昨日开始,京中各家分号门前,那些存了银子的人家都争着要取钱!柜上的现银快要周转不开了!”

楚潇眉头微皱。

管事打量一眼楚潇的神色,硬着头皮继续道:

“还有景州那边,我们运往南方的丝绸、茶叶,被人截了胡!”

“什么人?”楚潇面色越发凝重。

“是青州的商队!”

“他们拿出了成色更好的货,价钱却比我们还低!江南的几个大客商全都转头去寻他们了!”

“青州。”

“好一个青州!”

他挥手让下人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他和赵青风。

“本王断他的粮道,他便断本王的钱路。倒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们都小瞧他了。他不仅在青州练出了一支虎狼之师,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暗中织就了一张网。”

“王爷,那我们现在……”赵青风同样皱眉,仿佛是在为陈王忧虑。

“慌什么。”楚潇冷笑,“他既出招了,咱们接招便是。”

他转过身,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给景州传信,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先调银稳住,安抚众人。景州绝不能乱。”

“再派人去江南,不要去跟那些商人纠缠。去买,把青州商队的新丝绸、新茶叶都给本王买回来。本王要知道,他们的东西,到底好在哪里。”

说到这里,楚潇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他想让本王的钱庄开不下去,那便让他背后的镇北侯府也尝尝滋味。把顾家暗中资敌,通敌卖国的谣言,给本王传得满城风雨!”

……

千里之外,青州别院。

后院的摇椅上,顾晗正惬意地晒着太阳,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新切的瓜果。

管事站在一旁,恭敬地汇报着。

“夫人,一切顺利。京城的庆丰号如今人心惶惶,招牌怕是保不住了。江南的商路我们已经占了七成。景州的粮价也到了高点,陈王如今若想平息民怨,不大出血是不可能了。”

顾晗拿起一片瓜,慢悠悠地吃着,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神情气度,竟然和宁氏有几分神似。

“做得很好。”

他将瓜皮丢进一旁的盘子里,擦了擦手。

“想让我家世子在北境弹尽粮绝,我便让他尝尝后院起火,钱粮两空的滋味。”

管事低着头,心中对这位少夫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少夫人如今出手更加稳准狠了。

“我们在景州囤的粮食,可以开始出货了。”

管事正要应下,便听顾晗继续说道:

“别卖,找些可靠的人手,在景州城外设棚施粥,就说是青州感念景州百姓疾苦,特开仓放粮,与民同渡难关。”

正此时,一名亲卫捧着一封火漆信函快步入内。

“夫人,北境八百里加急!”

顾晗眼中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接过信函迅速拆开。

信纸上是老公熟悉的字迹。

看着世子调侃着要如何敲诈勒索北辰可汗,顾晗紧绷了几日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阅毕,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收入怀中,对一旁的管事重新下令。

“传我的话,让南边的商队恢复对江南各商行的供货。”

管事一愣,有些不解。

顾晗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但是,所有青州出产的货物,即日起一律涨价三成。”

“如今这世道,只有我们青州能给他们安稳。”

京城最近的风向很怪。

北境大捷的喜讯传来,本该是普天同庆,可几日之后,茶馆酒肆里便流传出一些截然不同的声音。

“听说了吗?镇北军这次赢得也太邪门了。”

“可不是嘛!那可是北辰的五万铁骑,据说还有十万主力,怎么说没就没了?”

“要我说啊,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那顾家世子,一个京城里人尽皆知的纨绔,去了趟青州就成了军神了?谁信啊!”

“就是!我听说啊,这根本就是顾家和北辰人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骗军功,好把持北境的兵权!”

流言如长了翅膀的苍蝇,钻进京城每一个角落。

起初还有人反驳,可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陈王府。

楚潇听着赵青风的汇报,笑得十分满意。

“做得不错。”

“王爷谬赞,学生只是将一些合理的猜测散播出去而已。”赵青风躬身,姿态谦卑至极。

楚潇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声音幽幽:

“百姓愚昧,三人成虎。只要我们这把火烧得够旺,就算烧不死他们,也得让他们脱层皮。”

……

镇北侯府。

宁氏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

“夫人,外面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一向跟着宁氏气度也算沉稳的刘嬷嬷,听得世子被说得如此不堪,气得抹泪。

侯爷倒也罢了,这些年总有各种声音,早就习惯了。

可世子何其无辜?

那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战绩,竟然被人抹黑至此。

宁氏剪掉一片枯叶,头也没抬。

“慌什么。”

“夫人,三人成虎,再这么下去,假的也要被他们说成真的了!”

宁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剪子,

“一盆脏水而已,擦干净就是了。”

她抬起眼,没有半分怒气,依旧是一片沉静:

“他们不是喜欢说书吗?那就让他们有新的故事可说。”

“就说,这打了胜仗还要被骂成通敌卖国,真是天下奇闻。”

“难道非要我大夏的儿郎在边关全军覆没,城池尽丧,才算是忠君爱国吗?”

“北辰三年前也曾俯首称臣,如今我大夏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大破敌军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到了某些人嘴里,打赢了反而成了罪过?”

“我看啊,那些在背后嚼舌根,诅咒我大夏将士,巴不得我们打败仗的人,才是真正的国贼!其心可诛!”

刘嬷嬷听得顿时眼前一亮。

“还是夫人高明!奴婢这就去办!”

很快,京城里又刮起了另一阵风。

那些命妇贵女的牌局上,官家夫人的茶会上,甚至菜市场的妇人堆里,都开始流传着这番话。

这话传得更广,也更得人心。

是啊,谁家没有个亲戚朋友在军中?

谁不盼着边关安稳?

打了胜仗,保家卫国,怎么还有错了?

说这话的人安的什么心?

于是,前几日还对镇北侯府喊打喊杀的舆论,迅速发生了逆转。

两股言论在京城激烈碰撞,百姓们也分成了两派。

原本一盆清清楚楚的脏水这么一搅和,彻底成了一锅浑汤。

……

皇宫,御书房。

夏帝靠在软榻上,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内侍都知黄岩正跪在地上,低声汇报着京中的风波。

“……如今京中是众说纷纭,一派说是镇北侯府通敌,另一派则说这是有人蓄意构陷忠良,两边闹得厉害,已经有几个言官为此在朝上争执起来了。”

夏帝有些不耐烦地摆手。

“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

他咳了两声,声音嘶哑。

最近金丹的药效似乎越来越差了,这才没多久,夏帝便感觉疲惫。

求仙问道本就得清净无为,现在听着这些糟心事,更是头疼。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黄岩小心翼翼劝慰。

夏帝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北境那场不可思议的大捷。

奇袭云中城……

大破十万铁骑……

斩首数万……

这战绩,的确辉煌得有些不真实。

顾瑾言那个不成器的纨绔,真的有这等本事?

还是说,这背后真如传言所说,另有隐情?

说到底,顾家在北境的声望还是太高了。

看着大夏全境的舆图,夏帝提起了些精神。

“黄岩。”

“传朕旨意。”

“命镇北侯顾声远及世子顾瑾言,即刻卸下军中事务,即日启程,返回京城述职。”

黄岩将头埋得更低,掩去嘴角浮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遵旨。”

北境大营,帅帐。

“……着镇北侯顾声远、世子顾瑾言,......即日启程。钦此!”

父子俩平静地接了旨。

送走传旨太监之后,周通忍不住开口:

“侯爷与世子刚刚率我等大破敌军,正是与北辰议和、为我大夏争取百年安宁的关键时刻!陛下急召,这是何道理!”

“慎言!”顾声远沉声喝止。

不止是他,帐内其余的将领也都个个面露愤懑。

军援补给被断的时候无人问津,将士们背水一战出了战绩,不见嘉奖,倒是急吼吼的将人召回去,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兆头。

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