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乾明远并没有去找裴寂昌,而是直接入住宾馆,还是隋海通知的这一消息。
隋海紧握着电话筒,家里几口人都在一旁站着,他们神色严肃,以为裴寂昌会同样的情绪激动,毕竟连纪委组的同志都过来了。
阵仗极大,明天会有大事发生。
“行,那我知道了。”
然而,裴寂昌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仿佛碎石掷入湖水,只泛起细微的波澜,过于平静了。
“青轻在不在?”
裴寂昌又问。
“在。”
隋海看向隋青轻,递出电话筒。
隋青轻连忙接过,头杵在衣柜上,有些话,碍于家人在面前,羞于说出口,酝酿片刻后,只是普通一句:“你要注意安全。”
之后的话并未讲出口,“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知道了。”
裴寂昌柔声回应,“最近两天会比较忙,没时间过去找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很想你。”
他的恋爱观,还是趋于上一世的方式,太忙的话,要提前告知的,更要表露情感,很正常的交往方式而言。
可隋青轻脸蛋发烫,红到了耳根,支支吾吾:“我......我也是......你也照顾好自己。”
隋海、隋宇泽,两个男人已经坐在沙发上,自是尴尬听到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禁纳闷,裴寂昌那么凶狠的人,内心世界还挺“女人”的。
这便是独特年代下,给男人的思想所形成的枷锁。
路华笑意盈盈地站在女儿身边,对于女同志而言,很吃温柔的那一套。
等挂断电话后,隋青轻低着头,冲回到卧室里,一头扎进被窝里,露着小虎牙窃喜着。
而在客厅里,隋宇泽按耐不住焦躁的心情,细语嘀咕:“难不成我以后还得巴结小妹?”
......
夜色正浓。
宋墨臻神色痛苦地躺在床上,膝盖处隐隐散发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睡,更心惊父亲说过的那番话。
“不是我们要对裴寂昌怎么样,而是他会不会放过宋家。”
不是?
凭什么!
老子的一条腿都被他干废了,就算原来得罪过他,那也扯平了。
只是一个农民而已,还不是靠着隋海,现在攀上了高亚迪的关系,这样人还能翻天?但是他自身,又没有后台,算什么东西啊,让宋家惧怕他!?
宋墨臻的呼吸愈发急促,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父亲为何那般谨小慎微,甚至放低姿态。
不过,对裴寂昌的恐惧、后怕,始终没有磨灭,在不断折磨着他,只要闭上眼,就是周斯均被惨打的那一幕。
裴寂昌真他妈的狠。
......
红昌产区。
裴寂昌、支书,韩建等人,在办公室里开小灶,涮羊肉锅子。
男人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吹嘘着郊外晚上的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时的情况过于太凶险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现在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裴寂昌的那一撞,让对方翻了车,情况真不好说,裴寂昌等人没准都要死。
“这回没人说俺怂了吧,枪就在俺脑门上顶着,但俺不怕,硬生生把田山从车里拉回去。”
班晓庆叼着烟,一只脚踩着凳子,都顾不上吃了,绘声绘色地演讲着。
“哥以后对你好点,不跟着支书训斥你了,来,哥敬你一杯。”
田山笑着与班晓庆碰杯。
韩建一直低着头笑,很少言语,他刚刚入了这个圈子,心里有些放不开,总觉得低人一等。
“我这条命可是韩建救的,要不是他扑到齐军亮身上,我就挨枪子了。”
突然,裴寂昌声音高亢,用力拍住韩建的后背,这话并没有夸张,齐军亮下手利索,要不是董宏伟跑来,死的就是韩建了。
这位兄弟,在危难时刻,真的把命豁出去了。
眨眼间的功夫,男人们都停下吃,气氛有几分凝重与正式。
韩建抿了抿嘴,有些难为情。
裴寂昌举起酒杯,神色却有几分迟疑,他想到董宏伟了,不禁泛起几分愧疚。
而之所以把董宏伟叫来,是因为不确定的事项太多,毕竟有何麦参与,而董宏伟的出现,能够让那个女人有几分理智。
说句难听的,有把柄在手上,可阴差阳错的挡了子弹。
“来,兄弟,敬你一杯,以后别的不管说,咱肯定一起过富裕日子。”
裴寂昌正色,拉回了思绪。
“哎呦。”
韩建赶忙双手端杯,与一把手碰着喝了一杯,心里暖洋洋的,没有跟错人。
“娘的,我这把岁数人,还要这么折腾,下回可别叫我了。”
支书调侃一声,人们顿时哄笑。
不多久后,电话又响起,是门卫的来电,那边声音急切:“裴总,有过来闹事的,好像是董宏伟的家里人,要不要把人轰走。”
“你等我出去,不要胡来。”
裴寂昌挂断电话后,当即穿上外衣,大步往门外走去。
男人们当即放下碗筷,纷纷跟了出去。
......
厂区大门口,老妇人的哭喊声尤为凄惨,在见到裴寂昌后,情绪更加激动,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
见状,韩建等人要上手,裴寂昌连忙摆手,任由老妇人撕扯自己,在脸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谁让你们把我儿接走的!”
“他可是大学生啊!”
“就是你们害死他的!”
“还我儿的命......”
董母歇斯底里地叫喊,最后崩溃地瘫软在地上,身子因为抽泣而在不断抽搐着。
“害死你儿的,是何麦,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没有任何强迫,是你儿自己愿意的,之所以让你打骂,那是因为我想起我妈了,觉得你可怜。
回吧,赶紧回家去吧,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不要像何家一样,最终家破人亡,要为活着的人活着。”
裴寂昌是警告,也是宽慰。
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都是徒劳,但万不能安慰,失去至亲的痛苦,难以感同身受。一定要做的,是让董母恢复理智,如果一直耗在这种情况中,迟早会被反噬。
董母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转身离开了,是啊,现在大闹又有什么用,我儿也活不过来,何麦也已经死了。
裴寂昌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直到驼背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他才回了厂区。
无奈从来都贯穿整个人生,比如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