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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它在这里等你女朋友?”纪景深不信,“不能吧?”

也太匪夷所思了。

孟宴臣面露感伤,“我能感觉到,刚才相认的时候,它不怎么热情。”

几个小时的出逃,是挺累的,但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那时候,凌绝顶就是爬也要爬过来,跟他互动贴贴。

可是刚刚呢?

明明已经对他的声音做出了反应,却躲在花盆后面探头探脑。

即使他主动靠近,也应对得很敷衍。

爱意又不分物种,一丝冷淡也能察觉到。而且人又居高临下,很容易就捕捉到它们的小动作小表情。

凌绝顶跟他产生了隔阂。

他不在的时候,凌云致也许和它说过一起走,也许没有,但宠物对主人的理解也不是单靠语言,还有表情、情绪、肢体、行为……

凌绝顶是只聪明的小狗,无论有或没有,这几天的经历也足够它揣摩。

比如,行李箱里面,只有它和妈妈的东西,而且都是新买的,和酒店房间一样,只有妈妈一个人的气味。

比如,爸爸把它交给陌生人带去了陌生的地方,分开了它和妈妈。

所以它要跑,去只有妈妈的地方,哪怕之前妈妈从未带它来过。

纪景深震惊又迟疑,“……这是一只狗能干出来的事吗?”

但他又确实无法解释,为什么狗不回家,而要来更远的酒店。

甚至跑的时候还知道不走大门,去钻栅栏。

这么一琢磨,纪景深突然细思极恐,“要真是这样,那之前在我家的时候……”

他并不是第一次忘记关门。

带狗回家的第二天晚上,他出去夜跑回来也没关门,冲完澡出来一看,大门开了,狗在过道里扒楼梯间的门,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不是他没关,是狗开的。

“难怪。”

难怪狗刚跟他回家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去哪里,总是一路跟随,歪着脑袋盯着看。

合着根本就不是因为换了新环境而紧张,而是在那里观察他怎么开门。

可惜的是,他住在高楼上,狗不会开电梯,正要开楼梯间门的时候,被他及时发现。

还有还有,“我下楼遛它的的时候,总能看到它在咬牵引绳……”

他还天真地以为是因为狗觉得不舒服所以不喜欢戴,现在一想,原来在那时候它就想着越狱了!

之后纪景深一回去就去看了江明喻家里的监控,真相是,遛狗回来后他关门了,再开的时候出来的只有狗。

就是狗开的。

纪景深震惊地看着睡着的凌绝顶,“它明明看着这么乖——”

安安静静地,该吃吃该喝喝,不吵不闹,不撕不咬,不乱拉乱尿,让它注意的地方说一遍就能记下来,都注意到,每次眼神对上,它总是很温顺,很纯良。

所以他宁愿相信是自己忘记关门,也不愿相信是狗开的。

谁能想到一只狗居然能有这么多心眼儿,还会迷惑人。

“随它妈,”孟宴臣说,语气隐隐约约,有点自豪,又有点心酸。

“它妈看着也纯良无害。”

面上乖乖巧巧,背地里瞒着他一套又一套。

纪景深对凌云致的认知又多深一层。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

孟宴臣静默良久,沉声说:“我带它回去。”

纪景深惊了一下,“你这是——”

“是。”孟宴臣点点头,“我打算——”

他没把话说完,但纪景深已经了解了。

他打算放手了。

“昨天我去了一趟医院,看到我爸妈…我就知道,没办法了。”

他不想,也不愿意,可是没办法了。

病容憔悴的付闻樱,头发花白的孟怀瑾,只远远看了一眼,孟宴臣就走不动了。

原来父母的老去可以是眨眼的事,他没办法无视,没办法逼迫他们。

也是那一刻,他明白,他和凌云致结束了。

口口声声说再也不回家,跟她一起走,离开这个城市,可父母一病一老,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笑凌云致和江明喻早就看出来的事,只他还傻傻的很天真,直到这时才死心。

他甚至在庆幸,还好凌云致没信他的鬼话。

他和父母断不了的,也不可能断。

不是掌握了国坤,掌握了权力就能独立、就能自由,因为从始至终困住他的就不是金钱和权力,而是血脉与亲情。

完全掌握国坤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他们舍不得许沁,他就只能妥协。

因为他们是爸爸妈妈。

生养他,教育他,托举他。

只不过是专制了一点,掌控欲强了一点,既没有不爱他,也没有虐待他。

他和许沁不一样。

他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的血与肉,一生都无法断绝。

也正因此,凌云致才会那样说,家人之间错误总是很轻易就原谅和解。

这话是真的,他的那些怨结,在看到他们的老态与疲惫,一瞬间就消失了。

还不止。

从医院离开后,孟宴臣又联系了孟怀瑾的秘书,李杨说孟怀瑾最近在公司压力很大。

孟家和国坤捆绑,名声一体,这次因许沁而引发的舆论惹得很多股东不快,网上的风波虽然暂时过去,但现实里并没有。

董成民这个老阴比,李杨就是这么跟孟宴臣形容的,说这个老阴比落井下石,手段卑劣。

孟宴臣在时,父子一心,他投鼠忌器还忌惮些。孟宴臣不在,孟怀瑾孤立无援,又有这么好用的把柄在手,直接贴脸开大。

孟宴臣就问,他做什么呢?

李杨有点难为情,但很快就调理好了。

他说,董成民起初是当着孟怀瑾的面,和别人说说笑笑,意有所指地讲两句似是而非的话——暗喻许沁的。

董成民都还没有指责孟怀瑾,你女儿的风评抹黑集团形象和声誉,但也足够孟怀瑾抬不起头来。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私生活混乱这种事,女人遭受的非议比男人更多,何况还是高中未成年就这样,而且到现在还在纠缠倒贴。

听得出来李杨很愤愤不平,说个不停,“当面董成民还收敛些,背地里传出来的更难听。”

如今公司里风言风语,都在议论许沁千金小姐不检点,不知廉耻;又说养不教父之过,孟怀瑾不仅喜欢给别人养女儿,还喜欢给别人养儿子,将来指不定要被女婿吃绝户。

虽然在听到流言后,李杨严厉禁止员工讨论,但根本止不住,越来越离谱,已经到了许沁其实不是许建安的亲生女儿,而是孟怀瑾的私生女的地步。

绝对是董成民在背后推波助澜,为了给孟怀瑾难堪。

孟怀瑾也确实难堪,几十年来一直稳压董成民,从未对其低过头的人,因为女儿的荒唐事,一句也驳不了,只能赔笑。

而这种时候,孟宴臣又休假暂离,到流言里,已经变成了孟家内部分裂,养女与女婿为谋财产,逼得亲生儿子离家出走的戏码。

商战就是这么脏。

再加上付闻樱住院,女儿不省心,一切压力都砸在他身上,心力交瘁,很快就老了。

听完这些的第二天,凌云致就跟他提出分手。

即使不提,他这边也坚持不下去了。

衰老的父母,割舍不下,公司的责任,不能不扛——唯独许沁是赶不走的。

消防站门口的监控,他不敢看第二遍。

有葛铮护着,凌云致没受什么大伤,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小腿、脚踝有不少青紫和破皮。

这一次是破皮,下一次呢?

许沁赶不走,这样的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江明喻动身开会前,私聊了他:【趁现在还有余地,赶紧收场,以后还能问候一下,别等到给她收尸的那天再后悔放手晚了,阎王都救不回来。说难听点,她连个亲人都没有,你们就是赔偿都不知道赔给谁。再难听点,幸亏你们没结婚,不然到时恐怕你还要以她丈夫的身份出具谅解书,真是太地狱了。】

确实太地狱了,直接掐灭了他最后的一丝不舍。

所以他要放手了。

到家后,天已经大亮了。

孟宴臣安顿好凌绝顶,自己也收拾收拾,又钻回了温暖的被窝,将还在酣睡中的人用力搂紧。

这恐怕是最后的相拥时光了。

因为等太阳出来,等起了床,他就要答应她分手,然后去国坤上班,回归孟家,和父母一起继续和许沁纠缠到底。

江明喻的话让他绝望,但同时又藏了一丝希望,他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凌云致也希望能和平分手。

所以他想,与她之间就在这里结束,她不用藏起来生活,那么也许以后…也许以后还能…还能……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刚刚又忙了大半夜,很快,孟宴臣就沉入了梦乡,当太阳升起之时,他于睡梦中弯起了嘴角。

他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凌云致离开后,他说服父母把许沁嫁了出去,一年后他走了关系,提了宋焰的职,但是是在很远很远的城市。

许沁那么爱宋焰,自然也要调整工作跟他走。

付闻樱虽然抱怨,但宋焰根本不搭理她,许沁更不用说,一心一意听宋焰的。

孟怀瑾只能暗中打点,看能不能把宋焰保留升职,但是调得近一点,都被他从中作梗阻止了,还通过蒋裕的嘴把消息漏给了宋焰。

结果宋焰生气地跟许沁一提,许沁就大怒地回家一闹,双方不欢而散,两人很快就随调令离开了。

许沁离开前,他以公司为由,拿回了她手里的股份。

股份到手后,孟宴臣耐心等到他们在那个城市立足,尤其是宋焰的发展稳定之后,立刻断了她的供养。

天高皇帝远,没了孟家打点的医院和消防,自有当地的千金少爷和混混痞子。

虽然他们一个姓宋,一个姓许,但在外扬的还是孟家的名义。

有人闻风过来打听,他能说什么呢?

外嫁养女而已。

无论许沁怎么诉苦献怜,但那时国坤已在他手,别人看的是他孟宴臣的脸色和态度。

什么孟家大小姐?

他不认。

因此,孟怀瑾的打点通融都被婉拒。

宋焰回不来了,是苦是累都得受着。

至此,他终于能安安心心去找凌云致,她没有结婚,也没有谈恋爱,更没去找那个讨人厌的樊宗平。

他们见面的时候,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大街上的商铺还在放着她曾经的手机铃声,一首很温柔的英文曲。

“……I know, I know I'm so dumb

but I'm stupid for your love

Lay here with me, lay here with me

……

Give me another chance……”

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恰如歌词唱的那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