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后院鸦雀无声。
方霄决默默放下手中碗筷，扭头看向身旁悄悄攥紧拳头的当扈。
当扈皮笑肉不笑：“我辛苦半天做的饭，全泡你这屎尿屁里了。”
孟流景环顾一圈，见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碗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不是正好说到这了嘛，不过你们不动筷的话，酱肉我可都吃了啊？”
见众人不搭腔，萦风起身将整盘酱肉端到了孟流景面前，孟流景心虚地朝萦风笑笑，小心翼翼瞥向安静坐在一旁的裴清光，裴清光仿佛并没有听到当扈的吐槽，眼神定定望着面前酒坛。
“清光，”萦风伸手在裴清光面前挥了挥，见她回神才继续开口，“想什么呢？”
裴清光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才将视线投向孟流景，问道：“太岁这东西人间也有，皇室中人好食此以进补，但你说的这种通体漆黑的灵太岁是什么？”
“灵太岁就是太岁成了精，”议及正事，孟流景正襟危坐，“太岁本属植物，修炼可为妖或精，成妖者，大都借本族先天妖术入世，多行医者之道，而成精者大都恶念满身，以祸乱人家为乐，吸取他人惊惧为生。”
“那你在沈家看到的那些黑雾都是太岁所为？”裴清光追问道。
孟流景点点头，略一思索，扭头看向当扈：“当当，你以前吃过太岁吗？”
当扈愣住：“没有啊，那东西看着有点恶心，我都是敬而远之。”
孟流景好笑地朝当扈脑门弹了一下：“怪不得你当初能被灵脉影响掉进后院，就你这挑食的毛病，能修成人身已经算是祖上积德。”
当扈不服：“难不成你吃？”
“我吃啊，”孟流景理直气壮，“但我们族中有规矩，不能吃修成妖身的太岁。”
萦风见缝插针问道：“那你们是专吃灵太岁？”
“不仅我们，许多与梦貘相似的族群都以灵太岁为食，”孟流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当扈，“灵太岁天生妖力微弱，那点能耐也就吓吓人类，对于妖族而言不足为惧，我们吃灵太岁，一方面是用灵太岁进补，一方面也是除恶扬善。”
“可若是这样，你又怎会被沈家的灵太岁所伤？”方霄决紧跟着问道。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从前的确吃过灵太岁，但他们的模样和太岁差不多，最凶恶的也不过是身上长有几处黑斑，这通体漆黑的却是头一次见，而且，”孟流景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这东西是被刻意养出来的。”
“这也太变态了，”当扈小声嘟囔，“那东西长得那么恶心，竟然还有家伙愿意养。”
“可别小瞧了太岁，”孟流景摆摆手，“它们不似寻常植物那般以根茎吸收养分生长，而是真真正正仰赖天地精华凝结本体，对于能量的获取和吸收比寻常妖兽精怪都强上许多，虽然天生妖力低微，但若是有家伙愿意以自身修为去养，长成沈家那灵太岁的模样也不是不可能。”
“但谁肯消耗自身修为去养另一只妖物，”裴清光目光冰冷，“穷奇？”
“最开始我也以为是穷奇，但后来我又觉得不太像，”孟流景叹了口气，“那群家伙的妖气我很熟悉，如果是他们养的，我肯定能感觉出来，但这灵太岁身上的妖气我从未见过。”
“沈家的财富是穷奇给的，那些阵法也是穷奇设下的，难道除它之外还有其他妖兽觊觎沈家，可是沈家除了有只狐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吧？”裴清光想不通。
“宋老二死后，我又被带着在时空里看了些其他人的画面，也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死法和宋老二一样，都是被灵太岁的妖气所杀……”孟流景突然一顿，猛地抬头与裴清光四目相对，“狐妖？！”
裴清光也意识到不对劲，歪头问道：“狐妖回来了吗？”
当扈迷茫地摇头道：“我没见到它。”
“不一定非要见到，”裴清光的手下意识摩挲着酒碗边缘，“那狐狸身上的妖气很独特，如果回来你们一定能察觉到的。”
萦风正要跟着当扈一起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些天酒馆来了几只猫妖，他们身上妖气重得不得了，把其他客人的妖气都盖了下去，我见他们脸生，便多留意了几分。”
“对对对，”当扈也想起来这几位奇怪的酒客，“真说起来，他们几个也很奇怪，虽说点了些酒菜，但基本没怎么动过，一直坐在那聊天，动不动就抬头四处打量，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有事，还去问过几次，但他们都说没事。”
裴清光皱眉：“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当扈局促的挠挠头，回忆道：“昨天中午来了一次，一直待到晚上打烊，今天上午又来了一次，但我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了，那会儿正是酒馆上客的时候，我忙完一扭头就见那张桌子空了。”
“如果他们真是来带走狐妖的，那狐妖应该跟我们一样，都是今天才回来的，”孟流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扭头望向当扈，“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当扈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无奈摇头：“就普通人长相，穿的也很普通，扔大街上能找到七八个相像的人。”
“不过他们身上的妖气很特殊，”萦风接过话茬，“常来咱家喝酒的那位兔妖昨天中午不小心撞了他们一下，身上便沾染了他们的妖气，那气息直到昨天傍晚才散去。”
院中安静下来，方霄决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最终停在了当扈身上：“如果那妖气真有这么厉害，当当身为小二，身上或多或少也该沾染几分那猫妖的妖气吧？”
方霄决虽然无法感知妖气，但从众人怪异的神情中还是察觉出异样，犹豫道：“难道当当身上没有那些猫妖的妖气？”
裴清光抿了抿嘴唇，将视线投向孟流景，见孟流景也神情凝重地朝自己摇了摇头，悬着的心彻底堵到了嗓子眼。
事实摆在眼前，裴清光无奈扶额：“当当和萦风身上都没有猫妖的气息，多半是有备而来，刻意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