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微微摇了摇头,朝着云安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云安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立马就安定了下来。
她太熟悉先生这个表情了——每次运筹帷幄之时,先生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位袁先生,也不知道是自家殿下从哪里请来的高人。
拥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观星象知吉凶,察细微晓隐情。
这一路走来,每每遇到险境,袁先生总能未卜先知,带领他们化险为夷。
云安记得第一次见到袁天罡时,他仅凭雪地上的马蹄印,就能看出突厥斥候的巡逻路线,以及他们换岗的具体时间。
让他们成功避开那些斥候,不缓不慢,从容不迫的走过了那一段路。
还有一次,他们误入一处迷雾笼罩的山谷,随行向导都迷失了方向。
袁先生也是从怀里,不急不躁的随身携带的罗盘,带着他们在山谷里兜兜转转。
众人将信将疑地跟随,果然在半个时辰后走出了迷障。
就连身后的山谷中,隐藏的一支突厥骑兵,也完美地被他们避开。
现在突然间,又见到袁先生露出这样的笑容,云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云安,你可知道突厥人现在的精神状态?\"
就在少年出神之际,袁天罡突然开口向他问道。
云安先是一愣,继而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惊弓之鸟?!\"
\"不错。\"
袁天罡满意地点头,\"与大唐一般,近些年,突厥也是天灾不断,只不过比起大唐,突厥人缺少那种坚韧的韧性。连年雪灾让他们的牛羊冻死大半,部落间的内斗又损耗了元气。\"
“现在大唐更是发兵前来征讨,这让突厥各部更加人心惶惶。\"
袁天罡轻抚短须,眼中精光闪烁。
\"颉利可汗现在就像一头困兽,既想拼死一搏,又担心后院起火。现在在草原上遇到任何一位汉人,他们都会认为是唐军的探子。\"
“要明白,这片草原,是突厥人的地盘,他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是最熟悉不过。各种紧要关卡亦或者较为重要的地界,都被他们牢牢把控。”
“我们若鬼鬼祟祟夜行,反倒惹人生疑。不如就这般...\"
说话间,他抖了抖身上华贵的突厥皮袄,\"扮作突厥,堂而皇之地过去,这可比摸黑钻山沟要安全得多。\"
“只是先生,定襄城作为颉利占据多年的牙帐所在,城防必定森严,就算我们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是在定襄城的外围,只怕一旦靠近,恐怕也难逃盘查。\"
云安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虑。
“这个老夫自然也是想到,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袁天罡从马鞍旁取下一个包裹,\"你把这个带上,就能省却我们大部分的麻烦。\"
听到袁天罡的话,云安的好奇心一时间被勾到了极点。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只见包裹展开,竟是一面残破的突厥狼旗,上面还沾着斑驳血迹。
云安脸上的嫌弃的表情,怎么也掩藏不住。
\"先生... 这不就是一面破烂的突厥旗?您确定拿着它,我们就能免受盘查?\"
云安捏着狼旗的边角,指尖微微发颤,嫌弃地皱起鼻子。
“哈哈哈哈哈...”
看到云安这个样子,袁天罡却抚掌大笑起来。
他手指点了点云安,笑着说道:“都叫你平时要多看些书,你偏不听,现在遇到事情了,你看看,就抓瞎了吧?”
袁天罡走了过来,手指指了指旗帜上的图案,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突厥普通部落的旗帜,而是颉利可汗的大儿子,叶护阿史那叠罗施的亲卫旗帜。\"
“这还是燕王殿下在收服云州城的时候,击败围困云州的叶护阿史那叠罗施率领的突厥大军,从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这一次深入草原,为了防止意外,老夫特意找殿下要来了这面旗帜。\"
袁天罡有意多教教这个心眼灵活,待人真挚的燕王卫,继续说道。
\"就算你不认识这面旗子,你只需看看这面旗的做工,绣字的金线,一般普通的部落,哪有这样手艺?也不会费这样的工夫。\"
云安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双手捧过旗帜,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旗面上虽然血迹斑斑,但金线绣制的狼头依然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泛着威严的光芒。
\"先生,那你的意思是说...\"
云安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我们现在就是假扮成叶护的亲卫?这样就不怕人盘查了?\"
\"不错。\"
袁天罡捋须微笑,\"叶护阿史那叠罗施这个人,性烈如火,暴虐无常,容不得任何忤逆,对待属下异常的严苛,却也极为护短。他的亲卫跟着他时间久了,也养成了跋扈乖张的性子。平日里行走草原,连其他部落的贵族见了都得绕道走。\"
“有了这面旗子,只要不是碰到阿史那叠罗施本人或者那些亲卫,一般人不会轻易阻拦的。\"
“袁先生,前方山口发现好几个帐篷!”
就在袁天罡跟云安解释他拿出这面旗帜的用意时,一名在前面探路的燕王卫突然回转,前来示警。
袁天罡闻言,眯起眼睛,透过风雪望见山坳处几顶帐篷若隐若现,帐外悬挂的麻布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先生,要不要绕道?\"云安紧张地问道。
袁天罡却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必。云安,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叶护的亲卫是什么做派?\"
云安眼睛一亮:\"嚣张跋扈!\"
\"很好。\"
袁天罡整了整身上的突厥皮袄,\"现在,就让我们好好演一场戏。\"
他抬手示意众人,低声吩咐道:“分三组,第一组假扮成叶护阿史那叠罗施的亲卫,借宿,其他两组从东西两面包抄,切记不非到暴露或者万不得已,不可动手,如若动手,记得要快,不要放走活口...”
说话间,马蹄声渐息,袁天罡翻身下马,足尖轻点雪地,带着人马,悄无声息逼近那些耸立在风雪中的帐篷。
......
“殿下不是说,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黑风谷吗?现在这个方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马背上,手握着缰绳的唐俊悟,双脚微微一蹬,驱马赶到辛撩儿的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辛撩儿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打趣的说道。
\"老唐啊!你们这样的人啊,就是太聪明,想法太多,没事总喜欢盯着马蹄印数毛——瞎琢磨。”
说到这,辛撩儿轻轻挥舞了一下马鞭,让身下的战马跟上队伍的步伐。
同时,为了防止在行军的马蹄声中,唐俊悟听不清话语,辛撩儿也驱马靠近唐俊悟,努力提高声音道。
\"我辛撩儿就懒得动这个脑子,反正跟着殿下,殿下指哪,我辛撩儿就打哪,更别说如今队伍中还有殿下坐镇!\"
“哈哈哈哈哈......”
听到辛撩儿的这句话,唐俊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辛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跟在殿下身边,咱们只管冲锋陷阵就是了!何必自寻这个烦恼。\"
见到唐俊悟赞同自己的话,辛撩儿也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这就对了,不是我说你,老唐啊,你这人......”
只是不等辛撩儿这句话说完,一旁信马由缰,由着战马快速奔驰,本人却早已神游天外的李恪。
听到唐俊悟和辛撩儿的笑声,突然回过神来,疑惑地转头看向二人。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来...正好本王也有些无聊,说出来也让本王开心开心!\"
李恪的话一出,让一脸笑容的唐俊悟顿时僵住了表情。
他没有想到,在背后蛐蛐了一下李恪,会被他当场抓个正着。
他偷偷朝着辛撩儿瞪了一眼。
意思再明显不过,都怪你,说话这么大声,现在好了吧!被殿下抓个正着。”
却不料平时看着憨厚老实的辛撩儿,这会儿,正视前方,眼不斜视,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唐俊悟的眼神。
“好好好...你小子果然够义气,下次再找我喝酒,劳资非把你灌趴下不可!\"唐俊悟咬牙切齿地低声嘟囔着。
转过头,看向李恪,指着不远处,在夕阳下耀耀生辉的草原道。
“殿下,我跟辛撩儿说,今天这天气是近些天当中,最好的一天了,最是适合咱们偷袭突厥人。”
说到这,唐俊悟还配合着叹息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
“只是可惜,像这样的好天气,这些突厥人也是够懒得,竟然也不将牲畜,放出来啃啃草,晒晒太阳。害我们在草原上瞎转了几天,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听完唐俊悟的话,一旁的辛撩儿都听呆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唐俊悟居然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
他不着痕迹的朝唐俊悟竖起一根大拇指,满脸都是敬佩的模样。
唐俊悟看到辛撩儿的动作,脸上窃喜的表情怎么都掩盖不过去。
朝辛撩儿递出一个 “哥们厉害吧”的表情之后,正想再散发思维,好好在贬低一下现在的突厥人。
就看见李恪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唐俊悟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李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接着说道。
“这一段时间,我让宾王在军中,组建了一个军中演武堂,让你们这些将军去学习,我还吩咐过宾王,让他不要舍不得钱,请一些朝廷有带兵经验的将军,去给你们讲讲兵法韬略。\"
\"老唐啊...\"
李恪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现在你告诉我,是马长史贪墨了我拨给你们的银钱,还是你们这些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用心去学,还是根本没去?亦或者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将兵法融会贯通,自成一家,不需要再学习了?”
说完,李恪把目光,看向一旁,正眼观鼻,假装目视前方,实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辛撩儿。
“辛撩儿,你来说,你告诉我,这样的天气,适合偷袭吗?\"
辛撩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看个热闹,怎么还把火烧到了他身上。
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唐俊悟,后者正拼命朝他使眼色。
\"回...回禀殿下...\"他结结巴巴地说,\"末将觉得...这个...天气确实...\"
\"确实什么?\"
“确实有点不妥...”
辛撩儿歉意的看了一眼唐俊悟,用眼神向其道歉道。
“老唐,对不住了,殿下的眼神太吓人,我实在编不下去了!”
辛撩儿心里哀嚎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确实有点不妥!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像这样天气晴朗的天气,除了敌人必定防备森严,视野太好,也容易被发现踪迹...\"
唐俊悟闻言,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结结巴巴道。
\"殿...殿下,末将...末将刚才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面对李恪的逼问,唐俊悟因为太过紧张,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刚才不管怎么说,都有点感觉背刺了唐俊悟的辛撩儿,连忙找补道。
“殿下,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老唐...不对...唐将军是说,如果今天突厥人出来放牛羊了,就是一个偷袭的好日子。没有出来放牧,就说明今天不适合偷袭。”
“对对对... 殿下,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俊悟忙不迭点头,明明天气依旧寒冷,额角的汗珠顺着坚毅的脸庞滚落。
“突厥人若像往常一样放牧,说明他们松懈,正是咱们动手的时机;如今牲畜都圈在营地,必是防备森严,咱们得另寻战机 —— 这正是演武堂里讲的‘观敌候审’!”
李恪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战马都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好个‘观敌候审’!看来你倒是把宾王的话嚼出了几分滋味,只不过...”
“殿下,你看!”话音未落,一旁的小二来福,突然手指天空。
只见一个小黑点,正跟着他们,不停地盘旋。
“殿下,那是海东青,我们的行踪应该是被突厥人给盯上了?”辛撩儿神色难看的说道,右手下意识的抓住了挂在马鞍旁边的长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