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俟斤乌古斯脸上的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刻，他叹了口气道。
\"阔阔出说的对，如果像昨天晚上那样的情况，是打是走，主动权还在我们身上。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出一支唐军。”
他抬手指向李恪所在的位置，对着一行人继续说道。
“现在这支唐军已经发现了我们踪迹，我们又拖家带口带着这么多的族人，想必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怕什么？”
老俟斤乌古斯的话刚说完，一位长满络腮胡子长相魁梧俟斤，就抽出腰间的弯刀，耍了一个刀花，恶狠狠地说道。
\"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不像被吓破胆的土拨鼠？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我们突厥儿郎个个都是草原的苍狼，就算唐军发现了我们，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听到他的话，老乌古斯着急地剧烈咳嗽起来。
枯瘦的手掌捂着嘴，浑浊的眼底泛起血丝。
“咳咳咳...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咳咳...以前的突厥吗？我们现在可不是什么孤军，身后还跟着整个部落，事关整个部落的生死，更况且，颉利可汗也会随时发现我们的行踪...\"
说到这，老俟斤乌古斯血红的眼睛，盯向刚才那位提出要拼命的俟斤。
\"以我们现在的位置，你觉得颉利这个老狐狸会猜不出我们的打算？你想让整个部落为你的鲁莽陪葬吗？\"
在老俟斤的目光震慑，那位身材魁梧的俟斤，手中的弯刀不自觉地低垂了几分。
话音未落，一个骑着快马的斥候，慌慌张张冲了过来，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
\"俟斤——！大事不好了！那支大唐骑兵朝我们这边来了，是攻击阵型，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最迟一个多时辰就会杀到我们营地！\"
听到这个消息，其他几位瞬间炸开了锅。
一直没有说话，保持沉默，等待时机的阔阔出，见到这一幕后。
知道掌控全局的时机已经到来。
不说如今汇聚的九部，以他的阿史德部势力最大，勇士最多。
而且，不管是战还是降，目前他都要将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有这样，不论局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他阿史德部都能利益最大化，立于不败之地。
阔阔出猛地跃上身旁的胡杨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俟斤。
“都给我闭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的暴喝如惊雷炸响，惊得草坡上的沙鼠四散奔逃。
等到那些俟斤安静下来，阔阔出看向那位前来传递消息的斥候，沉声道。
“本俟斤问你，来了多少唐军，可曾看出唐军打出的是谁的旗号？”
斥候显然也是被扩阔出刚才的气势所震慑，他咽了咽唾沫，声音发颤道。
“回... 回俟斤，唐军清一色骑兵，且装备精良，兵力与我们相当，有三千骑！至于旗号，属下第一看到，上绣着个大大的‘燕’字。”
“燕字？
其他几位俟斤还在思考这是定襄道李靖手下的哪位唐将时，阔阔出的脸色已经骤然一变。
金错刀将地上的一块碎冰砸的粉碎，冰屑纷飞间，他若有所思道。
“难道是李恪？”
“应当就是他了！如果是他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投诚人选。”
老乌古斯轻抚胸口，平息完咳嗽的他，看向阔阔出，眼中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
“李恪，很厉害吗？难道比那位定襄道的李靖还厉害？”
听到阔阔出和老乌古斯的对话，那位身材魁梧的俟斤有些不解的问道。
听到魁梧俟斤的疑问，阔阔出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哈单夫，平日里除了喝酒和打猎，你也应该多多关注一些外界的信息。”
阔阔出缓缓踱步到魁梧俟斤面前，手指轻抚着金错刀的刀背。
\"李靖确实是大唐名将，但他终究只是臣子。而李恪——\"
他眼中精光一闪，\"是当今大唐皇帝的第三个儿子，或许说蜀王的话，你们可能更熟悉些。\"
阔阔出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这位殿下可不简单，来到朔方没多久，就依靠自身在朔方幽州站稳了跟脚，更是依靠一群土匪，与左卫大将军柴绍联手击败了梁师都，将整个朔方收入囊中。\"
老乌古斯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精光：\"老朽想起来了！去年商队带回的消息说，这位殿下不仅用兵如神，更难得的是...\"
他压低声音，\"对归顺的部落格外优待，允许互市贸易不说，就连他的军队中，也有很多我们突厥的勇士。\"
哈单夫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那他现在怎么又成了燕王呢？\"
“自然又立下了大功，被大唐皇帝封赏了，在去年时，他为了打败颉利可汗，孤军深入草原，寻找突利可汗结盟，却没想到扑了一个空，没有找到突利可汗不说。”
“还被叶护阿史那叠罗施和阿史那欲谷设两位王子，带领几万人，围困在了云州城。”
“结果，你猜怎么着？”
“莫不是被他突围逃了。”哈单夫试探性的问道。
阔阔出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手中的金错刀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芒。
\"这位燕王殿下仅凭三千骑兵，硬是在云州城上与数万突厥大军周旋了数日！就在即将城破的时候，召唤雷霆，抵御住了叶护阿史那叠罗施的进攻不说，在援军的到来后，还反过来歼灭了阿史那欲谷设的主力！\"
\"咳咳...那一战之后，草原上都在传...咳咳...说唐军有个会妖法的皇子...是也不是？\"
老乌古斯颤抖着声音问道，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什么妖法！\"
阔阔出冷笑一声，\"那是掌控雷霆的雷神化身！\"
此时正在奔袭来此的李恪不知道，他去年在云州城，利用火药以及面粉搞出来的爆炸，已经被草原各部传成了\"雷神下凡\"。
若是此刻他听到阔阔出的吹捧，也不知道会做出何种表情。
但如今的其他八部俟斤，却被阔阔出的话震得面面相觑，眼神中交织着恐惧与希冀。
哈单夫的弯刀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汗渍，终于憋出一句。
\"这么说...这位燕王殿下可以算是大唐皇帝，最厉害的儿子了？那确实比跟李靖投诚还要合适一些。”
对于哈单夫的反应，众人倒是习以为常。
因为草原人有一种天然的强者崇拜心理。
这种想法，单纯而强烈。
或许是生存环境有关，他们所有人都希望成为强者，亦或或能够追随强者。
崇拜力量和果敢，又仰望胆魄与铁腕，甘愿受到绝对权威的驱使。
见到燕王李恪无论是武力，还是手段都是上上之选。这些俟斤顿时纷纷愿意投靠他。
非但没有觉得这厮耻辱，相反，他们为被纳入强者的麾下，而感到荣幸。
就连刚才自觉得武力不俗的哈单夫，在听到李恪不光击败过梁师都，更是打败过叶护阿史那叠罗施和阿史那欲谷设。
这会儿也觉得投靠燕王李恪，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老乌古斯摩挲着一枚玉珏残片，咳嗽着再次打破沉默。
“若能抱上这尊‘雷神’的大腿，就算是颉利可汗那老匹夫想要找我们清算，估计也得掂量掂量！”
“只是不知，我们投诚之后，燕王李恪肯给我们多少草场？”
一听到，还没有搭上李恪这条线，老乌古斯就已经开始盘算草场分配的事。
当即眉头一皱，猛地打断了老乌古斯的话。
“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
他手中弯刀往南一指，脸色凝重的说道。
“别等到燕王李恪的骑兵，踏平营地，你我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先投诚，等到站稳脚跟，再伺机而动——这才是我阿史德部能在草原存活百年的秘诀！”
“不错，现在说那些还言之尚早，还不如先活下来再说其他。”
“只是，要投诚，是不是要摆正态度，先把‘降书’递到李恪手上，免得误伤。”
“或者，学那些唐人，放下武器，举起降旗？”
“我看还是先派使者去燕王营中表明诚意，免得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哈单夫重重地点头，弯刀在腰间发出铮铮轻响。
“我愿带三百勇士打头阵，把最肥壮的牛羊都赶去唐军那里，就说这是九部孝敬‘雷神’的见面礼......”
见到，哈单夫这个莽夫还要去当使者，老乌古斯连忙伸手拦住，摇头道。
“使者这个职务，不适合你，你脾气暴躁，万一等下被受到那些唐人的嘲讽，我怕你会被他们砍了...”
哈单夫一听，当即瞪圆了眼睛，粗声道：\"老乌古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哈单夫连个使者都当不好？\"
老乌古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是说你当不好，而是眼下这局面，需要一个能忍得住气的人。你性子太烈，万一唐军故意刁难，你按捺不住脾气，反倒坏了大事。\"
哈单夫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他知道老乌古斯说得对——自己确实受不得半点羞辱。
若唐军故意言语挑衅，他恐怕真的会当场拔刀。
就在几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阔阔出再次开口了。
首先他当场就否决了，其他几人想要放下武器，高举降旗的举动。
“诸位，投诚自然是要投诚了，但是不能将自己的身价性命，完全交到唐人手中，放下武器？那是羔羊才会做的事！\"
阔阔出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错金刀。
“若是，燕王李恪不接受我们的投诚，到时候，放下武器的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听到阔阔出的话，众人也是心头一惊。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随即便是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老乌古斯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的说道。
\"阔阔出，保存自身这没错，只是我们草原儿女敬重强者，既然决定归顺，就该拿出诚意。若是首鼠两端，是不是也落入到了下层。\"
“乌古斯你年纪最大，经验见识都比我们所有人都丰富。所以，这次还要麻烦您老一趟，让失部俟斤的忽伦护送你到燕王李恪那边商议一下投诚的章程。”
“三千骑兵还是摆在部落阵前，有我和巴图尔、哈单夫率领，其他人回去组织能够上马的族人，防御若是谈判破裂，发起进攻的大唐骑兵。”
“你见到燕王李恪，就说，九部俟斤愿率族归附，敬献战马三千匹、勇士八百人，只求在漠南留一块草场放牧。”
他压低声音，“若是不同意，放心，我们也不会抛弃你们，早就没了退路的我们，就与唐军来个玉石俱焚。”
老乌古斯闻言，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他缓缓起身，骨节突出的手紧紧握住那根磨得发亮的骨杖：\"好...老朽就走这一趟。但你们要记住——\"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阔阔出重重地点头，将弯刀重重插回刀鞘：\"老族长放心，我阔阔出以先祖之名起誓，绝不会鲁莽行事。\"
\"只不过，若您在一个时辰内不见您回来......\"
\"那就按草原的规矩办。\"
......
十五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的路程。
当然，这也是人眼能够看到的最远距离。
按照李恪的计划，在距离突厥骑兵十里的距离后，他们就分兵攻打突厥后方的部众。
利用狼群策略，一点一点撕碎突厥人的防线。
只不过，因为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为了更好的冲锋，为此修整一炷香，将养一下马力。
一处草坡上，身披玄铁镶金战甲的李恪，身后燕王卫的玄甲映着朝阳，如同一道流动的铁河。
战旗上的 “燕” 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草坡上一片死寂，唯有铁甲行走间，撞击甲页的声响，以及风声卷着冰砾打在众人脸上。
就在李恪和唐俊悟等一大群将领好奇，为何他们来的这么近。
突厥人却没有丝毫动静，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
前方斥候突然来报，\"说是发现一队突厥骑兵，带头的人自称是突厥俟斤，特意前来请降！\"
这话一出，可把李恪一行人都给整不会了。
\"这仗还没打就投降？\"马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脸狐疑道，\"殿下，恐防有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