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伉俪乃大明之福,周太后首先一个乐呵呵,当即多吃了两碗饭。
“看来我儿还是听劝的”。
“是啊太后,到底伍王爷劝说到了点上,皇上才肯听上一二”。
“嗯,哎呀,好啊,好”,只要不是万妃,谁那里都是好的,中宫尤其好。
寿康宫,钱太后面色沉沉,屋漏偏逢连夜雨,前头还大势正好,转眼就火烧眉毛。
人也丢了,皇上又幡然醒悟了。
“好端端的人都看不住吗,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轻装简行的能跑哪里去!”。
桂嬷嬷心中也是骂娘,一整个潘府多少人,竟让人给青天白日的溜走了,还如此成功消失无踪。
这……这都什么事儿啊,宫中名额都给调出来了,就等着人来填补呢。
可惜的是,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跑扬州去了,邵清姿跟着袁放辗转多地,终于在一处小县城的小巷子的小旮瘩的小破屋子里,找到了她新鲜噶掉的老娘,以及其房屋后山的小包包那儿她早已入土为安的老爹。
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这几年过的是什么穷酸日子,又在压箱底处寻到了一沓没能成功寄出去的信件,字字句句写满了对她这个女儿的放心不下,与拳拳爱意。
还有……潘家留有的一两封回信,逐臻威胁跃于纸上。
邵清姿疯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什么都听他们的了,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袁放心疼坏了,二话不说表示,“没想到潘伯父……邵姑娘,你别伤心了,眼下是先让伯母同伯父都能走得安心要紧”。
之后在二人的合力下,两老合葬,邵清姿哭的不能自已,眼眶红成了兔子。
袁放看着眼前生离死别的一家人,轻声询问她有何打算。
邵清姿柔弱不能自理的直视前方,“我……我还能怎么办呢,潘洪背靠宫中钱太后,尽心尽力培养我也不过是将来好送入宫中为她们办事”。
女子泪沾眼角仰头看向袁放,何其无助的模样,“我无权无势,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一下就给袁放看得责任心爆棚,“清……邵姑娘,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袁放在此向你保证,若将来我能有幸到御前,定然为你呈情,或是以我微薄之力助你想做的事”。
邵清姿感动的稀里哗啦,当即也不再闷头闷脑极限拉扯,脱口就是袁大哥,还道让人唤她名字。
两颗心,靠得更近了。
缘分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爱情来了龙卷风都挡不住。
潘洪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咬牙切齿,但到底他只是义父,且其身不正做事不地道,加上袁放父亲虽已致仕,可当年朝中的人脉还在,跟他如今的情况半斤八两。
他还真不好硬把人抢回来。
最后的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给宫中去了信。
钱太后难得大发雷霆,摔杯砸碟,“……十来年的功夫,怎就折在了这上头了”。
“不中用啊~不中用了~”。
如今别说还牵扯了袁家,便是现在把人强行带回来送进宫了又能如何,真捧她上位了,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钱太后深吸一口气,“万妃那头如何?”。
桂嬷嬷如实回答:“瞧着是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一副认命的模样”。
钱太后冷哼一声,“本分?认命?”。
“呵!在这宫里边儿,最忌讳的就是这几个字,一群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真的安静,又能安静得到哪里去呢”。
“若有求上门,便卖给她两分面子吧,总不好两头都空了去”。
“是,太后”。
坤宁宫。
知鸢又被癫癫的朱见深拉着下棋,这人简直有毒,剧毒。
她托着下巴,真诚发问,“陛下,您要是实在喜欢,可传了棋博士入乾清宫,想来他们会很乐意陪陛下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且,他们都是精通棋艺的高手高手,高高手,皇上更能尽兴,我就是个半吊子,实在是委屈了皇上”。
朱见深四平八稳落下一枚白子,好脾气道,“无妨,不委屈”。
知鸢噎住:“但是……就不会无聊吗?每次都赢”。
朱见深看了知鸢一眼,“无妨,朕不嫌弃你”。
知鸢:“……”。
又听他理所当然补充道:“而且,正因下得不好,才应该多练习练习”。
知鸢脸色难看:“……也,也没有很不好吧”,怎么还嫌弃上了?
狗东西。
真不是个东西。
傲娇什么。
在知鸢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刘信突然紧急抠门,听声音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朱见深微微拧眉,“进来”。
刘信脚步匆匆,“陛下,张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报”。
知鸢如蒙大赦,瞪大了眼睛欢送,朱见深是要走的,但对她这副嘴脸实在有些看不太惯。
临行前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状似安抚,“朕今日早些回来陪你”。
知鸢:“……”,她不是宝宝,也不用人陪的。
现实是朱见深真没能回来,彼时知鸢睡得喷香,过了饭点意思意思等了半刻钟,就该干嘛干嘛了。
前朝,黑水河畔的女真族进犯辽东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小散装蛮子部落,竟如此狗胆包天。
朱见深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死磕到底的,当即联合了朝鲜军队发动第一次犁庭之战。
最终朝鲜军攻克吾弥府,明军则打配合兵分两路攻入建州,直接斩杀了李满柱,董山等人,斩其首级数,并焚其巢穴。
经一个月剿杀行动,建州女真被杀者数以千计,明军夺回奴隶一千多口,破寨四百多座,缴获大量牛马等家畜。
时隔一两月,朱见深又屁颠颠来坤宁宫了,才跨进来就对上要出门的知鸢。
愣了一瞬,问,“这是要去哪里?”。
知鸢穿得颇为正式,“近半月六局接连考核,我有空就会去巡视一番呐”。
今日正巧有空。
朱见深沉默片刻,“朕今日也有空,一道去吧”。
知鸢今日心情好,不跟他掰扯,“皇上忙完了?那个什么黑水边的小辫子们都打服气了?”。
小辫子……这是什么形容?
朱见深哭笑不得,“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知鸢撇撇嘴,就是看不得他隐隐嘚瑟,“分散开的你分而治之自然好,别等人家一不留神整合一团,聚集取暖那会儿,你就哭吧你”。
其实这话她是瞎扯的,毕竟那什么黑的白的水她也没研究过。
不懂。
可朱见深却脚步一滞,再看向知鸢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兴冲冲爬上了辇驾。
他跟了上去,把人抱到自己的龙辇上,像是随口问道,“那皇后以为,应当如何对那帮蛮子呢?”。
知鸢刚才就是胡诌,现在见他不依不饶便继续不走心的胡诌:
“斩草除根呗,免得春风吹又生,或者入了我大明户籍那就是自己人了”。
然后急吼吼道:“来人,出发出发,快!”。
琉璃嘴角抽抽,“是,娘娘”。
朱见深看着眼睛亮亮的知鸢,还就真开始思考起来。
有道是春风吹又生,又曾言合力抵万金,若是真让三大女真部落联了盟友,再由着他们不断收拢其它小型部落……还真有可能给他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
正司六局属内廷机构,归属知鸢管辖,距离坤宁宫并不算远,二人很快便到了。
今日份是乐宫局笔试复试后的终极考核。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李尚宫联同六司女官们都惊了,双双对视:怎么如此大阵仗?
皇上和皇后娘娘竟都来了?
朱见深下辇后很贴心的扶着知鸢下来,两人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院内众人跪成了小蚂蚁,廊下侯考的宫人们也是乌泱泱的趴一片。
知鸢随着朱见深坐到上首,得到示意可以,李尚宫这才叫了开始。
一轮又一轮的曲子上演,琵琶,箜篌,铜锣……编钟、磬、埙、鼓、琴瑟、柷敔、笙、笛箫等,涵盖打击、吹奏、弹拨、拉弦等多种类型。
知鸢听得很尽兴,来人考生五花八门,男女皆有,花房,古董所,藏书阁楼……以及后嫔六宫各宫闲置的宫人们,甚至还有其他二十四司的成员……浣衣局也有人来。
浣衣局里边儿的基本都是罪奴,或是战俘,若想往上调一调,首先一步就是入六局先洗洗身份,有点类似则天女皇再入后宫前去了趟感业寺。
朱见深也是颇通音律的人,只是这会儿他满脑子想着犁庭扫穴,倒是没知鸢这么投入,不过还是偶尔挑动话题同她交流交流心得。
经过大半年多的努力,如今的两人好歹能勉强称得上一句朋友了,不把对方当夫君的话,知鸢还是很友好的。
不再浑身是刺,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