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留意着方才的一幕,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缕不快,只时下的他还不太懂是为什么。
琉璃同琥珀是乐见其成,到底她们家小姐已然后嫁人,夫妻和顺是好事。
知鸢洗漱完更衣出来时发现男人还在外头等着,随后两人一块儿回了坤宁宫。
知鸢扎扎实实累了一天,用过晚膳便洗洗干净趴床上裹着被子就睡了。
朱见深一看,总觉历史是惊人的相似,看了她半晌,便也躺下在她旁边阖上双眼。
次日一早是十五,一月二度的早起请安日,知鸢还没起身就惦记着等会儿的回笼觉,粗粗收拾一番来到正厅,底下老老实实的坐着德妃跟万妃。
三人都不是很熟,甚至两两还都存有旧怨,只稍作交谈便一齐去了慈宁宫。
太后一如既往的催生,不过这次的催生对象加了俩,包括万妃她也捏着鼻子提了一嘴。
知鸢可有可无应下,左耳进右耳出没放心上,德妃面露羞涩,可转念想到陛下还未曾驾幸过咸福宫便又敛去了笑意。
最后是万妃,按理说皇上早期几乎专宠她了,二次禁足出来后虽说不及从前却也多半还是她,这么说她该是最有把握才对,可怎的如今也是一脸僵硬。
太后一看这仨,老的太老不好生,小的太小不懂生,夹中间的儿子又不喜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利落挥挥手让她们都滚蛋了。
“唉~不知哀家何时才能有个孙儿抱抱,大明血脉不得续,总归是个隐患呐”。
方嬷嬷替她捏着肩,一边劝道:“前朝事多,皇上勤于政务,总是脱不开身的,况且皇上又这样年轻,太后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太后叹息又叹息,“哀家担心的是皇儿专宠这万妃,总也不是个办法啊,皇后就不说了,哀家也瞧着她自己是个不上心的,德妃总可以吧,偏生我儿就连看都不看一眼,这……”。
方嬷嬷想了想,提了建议,“不若寻个人同皇上说道说道?皇家子嗣说是家事,却也属国事”。
太后精神一振,很是赞同,当即传了伍王入宫商谈,谈话结束后这位也是个头铁的,当即跑了乾清宫。
朱见深听完后很是谦和的表示知道了,听进去了,到是把准备了一箩筐劝谏的伍王弄得懵逼。
出宫路上一个劲儿嘀嘀咕咕,“皇上什么时候这么软和了?”。
别看那小子瞧谁都三分笑,实际上笑意不达眼底,端看他上位后的种种,才短短时间便强行扭转当前局势。
便知这就不是个软柿子,他也就是想着卖太后个面子上一试,真没想到自己的话能这么有用来着。
另一头,知鸢领着人正赶往下一位太后的宫中,比起周太后那里一个劲儿的催命,寿康宫就松快多了,且不论钱太后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面上是大气恢宏,慈爱得好说话得很。
半个时辰不到,三人团起身告辞,结束了今日份的工作。
钱太后难得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去,通知家里,人可以送进来了”。
桂嬷嬷也觉得是好时机,德妃不得宠,皇后那不争不抢,万妃复出后更是不温不火,眼瞅着没一个成气候的,可不正方便了新人冒头吗。
宫外,城北郊区,水榭亭。
邵清姿正在练舞,停下来的时候瞧见了河对岸一陌生男子正看着她。
年轻男女两两相望,女子身形柔美,长袖舞动,男子风度翩翩,一身儒雅,二人就这么一眼万年,彼此生了情愫。
邵清姿知道自己的使命,她的父母亲人还捏在义父手里,自然不敢多加逗留,径直离开了。
结果没想到转眼人家就登上了潘府的门,给她吓一跳,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便没忍住派了贴身丫鬟过去打听打听。
结果那位男子的事没打听出来,倒是把她软禁在潘洪手中父母病重的消息给偷听来了。
邵清姿哪里还能坐的住,当即无忧一身轻的跑出了潘家。
要不说这人虎了吧唧的,跳舞把脑壳给跳没了,就这么单枪匹马徒步旅行不知道多少里,山路水路也不懂该往哪里走,就这么没头苍蝇的随便挑个方向去,直接就遇上了劫匪。
好在她跟那位偷窥王真的是有缘分,末了被救了,她便也顺杆爬,央求着人家送她去找父母,袁放自然答应,结伴而行的男女带着寥寥信息就此上了路。
刚看完钱太后催货信的潘洪还来不及开心就听了这个消息,当场气炸掉,“还不快派人去找!”。
那对老家伙前段时间说是病重,如今怕是已经死翘翘了,她去找什么?找寂寞吗?
这些年他压根就没真资助那俩人,真让她知道了还得了,培养十来年不就打水漂了么。
袁放遇上了美女,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弟弟,扬勇就这么在小院里边望穿秋水,左等没见人,右等没见人,他又是个贪玩闲不住的性子,出门溜达去了,溜达来溜达去遇上了乐器坊中替春华跟柏含香采买乐器的小顺子。
扬勇惯会吟风弄月,最是喜欢研究琴曲和鸣,“这位小兄弟,你是挑扬琴?”。
小顺子见他一身正气觉得不是坏人,点头回道:“对啊,宫中两位姐姐要考乐宫局”。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聊上了,最后是扬勇帮对方选的上好扬琴跟琵琶,小顺子开心的回去了。
回宫后跟春华两人也提了一嘴,着重强调对方样貌很是英俊,春华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摸了又摸。
坤宁宫,李尚宫携几位司正相继过来,“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知鸢刚午睡醒,这会儿精神抖擞。
李尚宫恭恭敬敬呈上册本,“禀皇后娘娘,此乃本次上宫局统考安排,还请娘娘过目”。
知鸢大概率扫了眼,日期定在一月后,六局时间是错开的,有些宫人会一次性挑战好几家,确定没什么问题她就给批了。
待人离开后琉璃才开口道,“主子,奴婢观那凌司正瞧娘娘的目光……”,不是很友善。
琥珀也道:“怕是为其侄女凌七巧的事儿”,记恨了她们主子。
知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凌七巧?”。
“哪位?”。
琉璃提醒说是之前万氏带来的嘴炮,被杖毙那个。
知鸢想了又想,约莫有点印象,但不多,“哦……看不惯又如何,她能拿我怎么样”。
两位丫头可是知道宫中小鬼难缠,更遑论是凌司正这种在六局深耕多年的老狐狸。
早前便调查了对方,手里边儿不算干净,本想着未沾人命便算了,可今日瞧着这人对她们娘娘似乎还颇有敌意,那就……
“娘娘,此人据说很是霸道,在六局横行无忌,时常压榨底下的小宫人,她那个侄女儿仗的就是她的势,欺负人上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知鸢这才拧眉,“……这样啊~”。
“那你俩盯着些,若寻了错处便直接发落了吧”。
“是,娘娘”。
晚上朱见深又来了,最近这家伙总过来,来了又不跟她说话,沉默着沉默着,知鸢都害怕他变态掉。
“听闻皇后棋艺不错,陪朕手谈一局吧”。
琴棋书画乐,知鸢最不喜欢的就是下棋,闻言颇为抗议的看着他,“皇上听谁说的?”。
哪里来的假消息,简直大胆!
朱见深跟没看到似的,强行拽着她去了书房。
一刻钟过去……
知鸢眼皮子开始耷拉。
两刻钟过去……
知鸢浑身痒痒坐不住。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
知鸢掀了盖子,“皇上,我想听曲子了”。
朱见深抬头看着她,微挑眉峰,刘信很有眼力见儿的提议可要传乐宫局的人来。
知鸢正要点头,却见朱见深抬手拒绝,“不必”。
“去取朕的箫来”,随即又看向知鸢,“朕听闻皇后擅此道,可要一起?
知鸢嘴角抽抽:这是又打哪听来的了?一天天尽不干正经事,专扒人门缝?
不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到底有些不给面子。
虽然她日常也不是很给他面子。
知鸢最终点了点头,让琉璃曲取了她的箜篌过来,她喜古琴,也喜箜篌,二者千秋各具。
朱见深唇角勾起了勾,箫到手后先一步起了音,知鸢听了开头,紧随其后跟上节奏。
秋雁一群横江而来,孤雁在前者先落,中间一二雁以次而落,又三五雁一齐争落。
一曲平沙落雁:
或落而不鸣,而落,而又鸣。
四段若仰天而呼,招之速下,以为此间乐也。
下半章上下齐鸣,空中数十雁,翻飞击翅。
羽声扑拍丛杂,一齐竟落。
……
两人这属实是正儿八经的琴箫相合,正赶上风吹落叶,二衣诀飘飘,竟是有那么一瞬间缠绕到了一起。
一曲结束,配合的相当默契,周围人听得如痴如醉。
而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朱见深眼眸中的热切愈发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