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谭申为傅沉渊拉开车门，傅沉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谭申没敢再说话，他知道傅沉渊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甚至说他的心情应该是很差，周身气压非常低。
一路过来的时候，傅沉渊就一直沉默着不语。
那是他不悦或者愤怒的表现。
一般情况下，傅沉渊很少会牵动情绪，能让这个坐在顶端的男人值得动情绪的事，少之又少。
他第一次见到傅总这样，近乎失态的表现，是因为太太。
谭申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傅沉渊的视线时常流连在那份文件夹上——太太给他的文件夹。
谭申其实不明白，傅总应该是不喜欢太太的，不然也不会找林小姐一直陪在身边。
可当太太提出签字离婚的时候，傅总居然没有立刻签字。
谭申跟在傅沉渊身边也好几年了，傅沉渊的一言一行他还是能看出来些许迹象的。
难道说，傅沉渊现在已经不太愿意和太太离婚了吗？
所以才不肯签字。
平时，傅沉渊签署任何文件的时候都要求高效率，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要么是要么否。
他还没有见过傅沉渊犹豫拖延的样子。
可是太太却好像十分坚定地想要彻底离开，整个人都是拒绝傅总的态度。
说来也是，如果换做是谁，在傅沉渊那样的对待下，都会受不了、会崩溃发疯的。
太太已经足够坚强了，比很多人坚强了。
在谭申的想法里，傅总和太太还是应该要分开的，只是早晚的事。
不过他肯定是不能说出来，只是私下里想一想罢了。
老管家看到傅沉渊的车过来，从老宅里出来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说着：“孙少爷，您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了您好久了。”
傅沉渊有一丝的疑惑，转头问道：“爷爷是知道我要过来吗？”
“是的。”老管家点了点头，做出请他进去的手势。
傅沉渊压下了一口气，跟着老管家走进老宅里，再走到书房的门口。
老管家为傅沉渊拉开了门，傅沉渊面色稍显沉重地走进了书房。
傅老爷子此时正在摇椅上喝茶看书，抬眼看到傅沉渊冷了脸进来，才把书放下了，顺便把老花眼镜给拿了下来。
傅沉渊走到摇椅边一言不发。
“怎么了，来找我却不说话，让老头子我自己猜啊。”傅老爷子了坐起身来说道。
然后傅老爷子只是看了一眼傅沉渊手上的文件夹，再结合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啊，原来是燃星已经找你正式谈了。”
傅老爷子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说着。
傅沉渊这才开口道：“爷爷您早就知道她想离婚的事情，什么时候？”
“这个嘛，那可有段时间了。”傅老爷子靠在摇椅上，状态像是在回忆思考，“大概有一两个月了，具体的，老头子我啊记不太清了。”
傅沉渊看着傅老爷子的样子才明白过来，原来一直是他被蒙在鼓里。
姜燃星居然真的早就已经在谋划着这件事。
以至于爷爷看到他之后，对离婚这件事丝毫不惊讶。
原来是早就知道，早就瞒着他。
“爷爷，您怎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
傅沉渊嗓音有些低哑。
傅老爷子看了一眼傅沉渊的样子道：“你让我跟你说什么，你身边已经有了那位林小姐，你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回来了，你们终于在一起了，这不就是默认和燃星离婚的意思吗？难不成让我阻拦你和那个林小姐分开只和燃星好好过日子，你肯吗，你能听我的话吗？”
傅老爷子摇摇头：“你要是能听我的话，就不会在六年前婚礼仪式上扔下新娘和众多宾客，自己跑到国外去拦别人结婚，你怎么没想想当时林雪纱为什么不选择和你在一起！”
傅老爷子差点就气得把童年的真相说出来。
傅沉渊表情沉了又沉。
傅老爷子眼神闪过一道精光，观察着傅沉渊的反应，然后又说着。
“沉渊，所以今天你来找我的意思，难道是说你其实不想和燃星离婚吗了？”
傅沉渊被问得微微愣住了。
他和姜燃星……
他们之间，应该是要结束。
可为什么他心底其实是在抗拒？
傅老爷子没看他了，又继续说道：“燃星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出于为傅家的声誉考虑，并没有同意她的离婚请求，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可以自己来决定的选择。”
傅沉渊眯了眯眼，问道：“什么选择？”
“你应该也能知道。”傅老爷子轻笑一声，“傅家的声誉对你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至于燃星想离开傅家，当然是不会给傅家带来负面影响的前提下。”
“所以当时她刚来找我那会儿，我是不同意她就这样离婚离开傅家的大门。”
“一个家庭主妇提了离婚，说出去别人会笑话傅家，也会笑话燃星她没本事。”
“所以，燃星后来做了很多事情，你应该也能知道，我听说她最近也到季家那小子的公司去任职了，前程应该也错不了。”
“于是我就同意了燃星的请求，我不会再阻拦她了。”
傅老爷子几乎一口气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顺了过来。
傅沉渊听完，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没想到，姜燃星居然默默地在两个月之前就找过爷爷，提了离婚的事，并且还和爷爷达成了某种协定。
一切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两个月之前……傅沉渊回忆着，那应该是结婚纪念日的时候。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姜燃星就已经开始跟他划分界限了。
他却丝毫不知道，还懵然不知地和姜燃星说爷爷一定不会同意他们离婚。
然而姜燃星却在自己已经明知道和爷爷谈好的时候，对他只字不提。
这么久以来，在姜燃星眼里，他才是那个笑话。
傅沉渊此刻才猝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都没把姜燃星说的离婚当成一回事。
他只是一直在心里觉得，姜燃星只是在和他闹脾气，想博取他的关注，仅此而已。
他以为就算不注意姜燃星，她也绝对不会离开他身边。
姜燃星对他的执着，从少女时代到如今嫁为人妇、成为母亲，姜燃星一直都是炽烈地爱着他。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姜燃星开始变了，一点点对他冷淡，直到现在冷漠无视的态度了呢？
傅沉渊似乎已经找不到那个时间点了，太模糊了。
傅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用眼神注意着傅沉渊的反应。
看到他怔愣了许久，傅老爷子才轻咳了一声，叫了傅沉渊回神。
“你手里拿着的文件给我看看吧。”傅老爷子问道，“燃星找律师拟定的吧？”
傅沉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傅老爷子重新戴上老花眼镜，打开文件夹，翻看了起来。
“嗯，这个姜丫头还真是倔强，说了净身出户，就什么东西都不要了，这说一不二的果断性格，倒是很适合在商场上打拼。”
傅老爷子对姜燃星一直都是很欣赏的。
傅沉渊的眉间又蹙了起来，他说道：“爷爷，您也知道她离婚什么都不要的事。”
他的话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句式。
看来，傅老爷子和姜燃星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聊了很多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他都一无所知。
“嗯。”傅老爷子点点头，把离婚协议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姜燃星还留有温度的签字。
那签名看起来非常流畅，一看就是毫不犹豫地写下去的。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傅沉渊名字那边，却还是空着的。
“怎么不签字，没想好？还是有别的想法？”傅老爷子把眼镜拿了下来，沉稳的嗓音询问着他。
同时，傅老爷子一直在观察着傅沉渊的表情，试图看清傅沉渊的意图。
他今天过来身上带着的情绪，明显和平时要不一样。
从未有过的不安感出现在了傅沉渊身上。
他像一头被利剑刺入后腿的雄狮，既躁乱痛苦又惴惴不安。
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于姜燃星和这份离婚协议书。
傅老爷子眼神眯起，思索着什么。
难道涉及了姜燃星的问题，也开始牵动着傅沉渊的心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