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陈墨白那声撕裂般的嘶吼,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舰桥每个人的耳膜。他死死盯着舷窗外,那只从机械触须顶端睁开的、巨大冰冷的蓝宝石巨眼,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颈后地球坐标的烙印滚烫得像要烧穿骨头,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和剧痛,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喘不上气。
那眼神…那熟悉的、曾盛满温柔星光的蓝色…如今只剩下被污染的、毫无生机的冰冷!像一块被强行镶嵌在地狱机器上的蓝玻璃!
“吼——!!!”
地核深处再次传来那混合着金属咆哮与生物痛苦的嘶吼!更多的机械触须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放弃了攻击其他目标,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齐齐卷向刚刚逃过一劫、却如同风中残烛的熔炉号!几条稍细的触须更是闪电般缠住了几头躲避不及的星穹龙鲸,坚硬的合金外壳在恐怖的绞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老雷!!”陈墨白目眦欲裂。
“操!老子还没活够呢!”雷烬在熔炉号里咆哮,残存的引擎徒劳地喷射着微弱的火焰,试图挣脱那几条锁定他的致命触须,晶簇装甲在巨大的压迫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那只冰冷的蓝宝石巨眼,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瞳孔深处只有狂暴的能量涡流在旋转,没有丝毫属于薇拉的波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墨白。母亲…真的彻底被污染了?成为了这机械地狱的冰冷核心?不!他不信!血脉深处的呼唤虽然痛苦扭曲,但…那挣扎还在!
“艾娅!”陈墨白猛地低头,看向怀中不安扭动的水晶茧。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联系,左眼的归墟漩涡旋转加速,右眼的生命蓝光急促闪烁。“弦维感知!给我连上它!连上那只眼睛!我要…听到她!”
“墨白!那能量太狂暴了!直接精神链接你会被撕碎的!”艾娅的光粒子脸狂闪,充满惊恐。
“照做!”陈墨白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金光,牧星者的威压轰然释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用茧做中继!她的双瞳…能平衡!”
艾娅的光粒子核心瞬间爆亮到极致,无数灵能触须如同最坚韧的丝线,一端缠住水晶茧,另一端无视了空间距离,猛地刺向那只巨大的蓝宝石眼睛!同时,陈墨白的精神力也毫无保留地顺着这链接,狠狠撞了过去!
轰——!!!
无法形容的冲击!
陈墨白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超新星爆发的核心!无数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金属意志碎片,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合金刀片,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精神!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金色的血丝,身体剧烈摇晃,全靠一股意志死死支撑。
水晶茧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左眼的归墟漩涡疯狂旋转,如同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链接中汹涌而来的狂暴污染和毁灭意志!右眼的生命蓝光则竭力稳定着陈墨白濒临崩溃的意识,像怒海狂涛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精神链接的狂暴乱流中,在那片冰冷的金属意志海洋深处,陈墨白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彻底淹没的…涟漪!
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颤抖的意念碎片,带着被撕裂的痛苦和无尽的悲伤,如同风中残烛般传递过来:
“…墨…白…逃…快逃…控制…不了…”
妈!真的是妈!她还在挣扎!
“妈!是我!墨白!醒醒!看着我!”陈墨白在心中狂吼,精神力不顾一切地顺着那丝微弱的涟漪冲击过去,试图撕开那厚重的污染屏障!
蓝宝石巨眼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瞳孔深处狂暴的涡流出现了瞬间的混乱!那些卷向熔炉号和龙鲸的机械触须,动作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有效!”雷烬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熔炉号残存的引擎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险之又险地擦着一条触须的边缘冲了出去!几条被缠住的龙鲸也趁机猛烈挣扎!
但下一秒,地核深处传来更恐怖的咆哮!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意志反扑回来!那丝属于薇拉的微弱涟漪瞬间被淹没!蓝宝石巨眼重新稳定,冰冷更甚!更多的机械触须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再次锁定目标!
不行!光靠精神力呼唤不够!那污染太深了!像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金属外壳,死死禁锢着母亲的意识!
陈墨白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抬起左手,右手并指如刀,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锐利到刺破虚空的璀璨金芒!
“小白脸!你他妈又放血?!”雷烬在频道里看到这一幕,惊得差点跳起来。
“墨白哥!不要!”璃魄失声尖叫。
陈墨白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那只冰冷的蓝宝石巨眼,仿佛要透过那层坚硬的晶体,看到里面被囚禁的、痛苦的灵魂。
“妈…儿子来…接你回家!”
嗤——!
并指如刀,狠狠划下!
没有鲜血四溅。一道纯粹到极致、如同熔融太阳核心般的金色液体,散发着浩瀚的星辰威压和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从他割开的左手腕动脉处,飙射而出!
这不是普通的血!是浓缩的、蕴含着他生命核心的牧星者本源之血!
金色的血流没有落地,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璀璨的金线,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射向舰桥舷窗外,那只巨大冰冷的蓝宝石巨眼!
“吼——!!!”
地核深处的恐怖存在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蓝宝石巨眼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缠绕其上的能量回路瞬间过载!数条巨大的机械触须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猛地回卷,挡在金色血线的前方!同时,一股冰冷的排斥力场瞬间形成!
轰隆!!!
牧星者金血与机械触须和排斥力场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比恒星爆炸还要刺目的光芒!恐怖的能量冲击波横扫虚空,将附近几艘来不及躲避的倒霉战舰直接掀飞出去,护盾破碎!
金色的血线如同不屈的利剑,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艰难地突进!被击中的机械触须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表面的活体金属装甲板瞬间被高温熔穿、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合金骨架!但那排斥力场和层层叠叠的触须,依旧顽强地阻挡着!
“给我…进去啊!!!”陈墨白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的金色光焰燃烧到极致,手腕处喷涌的金血更加汹涌!他榨取着每一丝力量,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燃烧!
怀中的水晶茧光芒大盛!左眼的归墟漩涡旋转速度突破极限,疯狂吞噬着链接中反噬过来的污染能量!右眼的生命蓝光如同最纯净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注入陈墨白濒临枯竭的身体和精神!
咔嚓!
一声微不可察的碎裂声!
在牧星者本源之血持续不断的、带着儿子灵魂呐喊的冲击下,一条挡在最前面的机械触须终于被熔断!那冰冷的排斥力场也被强行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线璀璨的金色,如同刺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透过那微小的缝隙,终于…触碰到了蓝宝石巨眼冰冷的晶体表面!
滋——!!!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那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蓝宝石晶体,在接触到牧星者本源之血的瞬间,如同干涸亿万年的河床遇到了甘霖!晶体表面瞬间荡漾起一圈圈柔和的金色涟漪!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薇拉的灵魂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猛地从巨眼深处爆发出来!
“墨…白…” 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充满无尽痛苦与慈爱的意念,直接穿透了狂暴的战场噪音,狠狠砸在陈墨白的心上!
“妈!”陈墨白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催动着金血!
蓝宝石巨眼内部,瞬间爆发了一场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战争!冰冷的金属意志与薇拉残存的意识疯狂争夺着控制权!巨眼的光芒在冰冷的蓝与温暖的金之间剧烈闪烁、切换!周围那些狂暴的机械触须如同失去了统一指挥,动作变得混乱而扭曲,有的依旧疯狂攻击,有的却开始互相碰撞、撕扯!
“就是现在!妈!帮我!”陈墨白在心中狂吼。
“孩…子…能源…核心…逆转…超载…”薇拉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撕裂的痛苦,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明悟!她似乎瞬间洞悉了这具被污染的战星躯体的致命弱点!
蓝宝石巨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金光!那金光并非来自陈墨白的血,而是源自巨眼深处,薇拉燃烧自己残存灵魂所迸发的最后力量!
“不——!!!” 地核深处传来一声混合着机械合成音的、充满了惊怒与恐惧的咆哮!
嗡——!!!
整个机械地球猛地一震!星球表面那些巨大的金属尖塔顶端的能量弧光瞬间熄灭!无数延伸在外的机械触须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僵直、软塌!正在疯狂攻击舰队的金属虫海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凝滞!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以地核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
“警报!警报!星球核心能量读数突破临界点!即将超载爆炸!!”艾娅的尖叫响彻舰桥。
“卧槽!!”雷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薇拉阿姨…她…她要自爆?!”
“所有单位!紧急规避!远离星球!!”陈墨白嘶声咆哮,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明白了!母亲…要用最后的力量,与这被污染的地球战星,与那些播种者的残军…同归于尽!
蓝宝石巨眼最后看向陈墨白的方向,冰冷的外壳彻底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属于母亲的温柔与不舍,还有一丝…解脱?那眼神似乎在说:“活下去…我的孩子…”
轰!!!!!!!!!!!!!!!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机械地球,这颗被改造成活体战星的“家园”,在核心处爆发出比超新星爆发还要强烈亿万倍的光芒!那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吞噬了机械虫海,吞噬了断裂的触须,吞噬了冰冷的金属焦土…
新方舟舰队在艾娅的极限操控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抛飞出去!护盾疯狂闪烁,舰体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陈墨白死死抱住剧烈震动的水晶茧,将头埋在臂弯里,泪水混着金色的血,无声地滚落。
光芒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那足以致盲的强光终于开始黯淡、消散…
虚空中,哪里还有什么机械地球?
只剩下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由炽热星尘、熔融金属碎片、沸腾能量流构成的…混沌漩涡!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爆发,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气息。
结束了?母亲和敌人…同归于尽了?连故乡的残骸…都没留下?
巨大的悲伤和空虚瞬间攫住了陈墨白,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墨白!快看!”艾娅虚弱却带着极度震惊的声音响起。
陈墨白猛地抬头。
只见那片狂暴的、混乱的、正在缓慢扩散的毁灭星尘云中心,一点柔和纯净的蓝色光芒,如同淤泥中绽放的莲花,悄然亮起!
那蓝光迅速扩散、蔓延!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乱流被抚平,无序飞射的星尘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梳理,开始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精密到极致的轨迹…自行旋转、组合!
短短十几秒内!
一片巨大、稳定、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星尘漩涡,取代了那片毁灭的混沌!
漩涡中心,无数璀璨的星尘如同被无形的画笔勾勒,正飞快地凝聚、构建,形成清晰的轮廓——一颗散发着温暖黄光的年轻恒星!数条由纯净星尘构成的瑰丽旋臂缓缓舒展!旋臂之上,几颗大小不一、呈现出美丽蓝色、绿色、土黄色的气态或岩质行星的雏形,正在飞速成型!轨道、引力场、磁场…一切都精密得如同造物主的设计图!
一张巨大无比、完美运行着的…新生星系能量蓝图!就在地球毁灭的余烬中,在薇拉牺牲的火焰里,自行构建、诞生!
“这…这是…”雷烬张大了嘴,晶簇下巴彻底脱臼。
“新…新家园…”璃魄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
艾娅的光粒子剧烈波动,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和一丝迷茫:“蓝图结构…完美!能量稳定…核心…核心能量特征…与薇拉…高度同源!她…她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在毁灭的灰烬里…为我们…画了一个家?!”
陈墨白呆呆地看着那片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无尽生机与希望的璀璨星尘蓝图,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似乎被那蓝光吸引、右眼生命蓝光微微闪烁的水晶茧。
妈…你炸了地球…给我们…造了个新家?
巨大的悲伤被这不可思议的奇迹冲淡,化作一种滚烫的、带着无尽酸楚的暖流,涌遍全身。他伸出手,颤抖着,隔着舰桥舷窗,仿佛想触摸那片由母亲生命绘制的星辰画卷。
可就在这时!
那片稳定旋转的星尘蓝图核心,那颗正在成形的年轻恒星雏形内部,一点极其微弱的、幽深不祥的暗紫色光芒,如同潜伏的毒蛇,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