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盈看着裴齐光那副“快哄我”的傲娇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她故意板起脸,拿起团扇慢悠悠地扇着风,眼神飘向窗外,语气轻飘飘的:“哎呀,既然是陛下为难,不好说出口的事儿,那就算了呗,臣妾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这话一出,裴齐光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眼巴巴地盯着沈朝盈看,眼眸里盛满了控诉。
沈朝盈起初还能泰然自若地吃葡萄,看话本,但裴齐光的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存在感,像只被主人忽视的大狗,无声地散发着“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哄我”的哀怨气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目光非但没有移开,反而越发专注,越发执着。
沈朝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败下阵来。
她放下团扇,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侧过身,飞快地在裴齐光凑过来的俊脸上敷衍地啄了一下:“好了好了,亲了亲了!现在能说了吧?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值得陛下您这样卖关子?”
脸上那蜻蜓点水般的触感,虽然敷衍,却足以让裴齐光多云转晴。
他立刻眉开眼笑,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凑近她耳边,带着点邀功的雀跃低声道:“朕已安排妥当,再过几日,就派人接你母亲入宫,让她在宫里陪你待产,照顾你,直到你平安生产坐完月子,这样,你也能安心些,有母亲在身边说说话。”
沈朝盈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真的?”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孕后期有母亲在身边,那种安心感是旁人无法替代的,哪怕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沈母眼里她就是亲生女儿。
“君无戏言。”裴齐光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心里也像灌了蜜一样甜。
“念珠!”沈朝盈立刻扬声唤道,“快去,把西边那间最宽敞最通风的偏殿收拾出来,把窗纱都换成新的,帐幔换成水青色的,母亲喜欢那个颜色。还有,小厨房那边,让他们备好母亲爱吃的几样点心食材,对了,母亲信佛,记得请一尊小巧的玉观音摆件来……”
她兴奋地一连串吩咐下去,事无巨细,念珠一一应下,笑着退出去忙活了。
看着念珠离开,沈朝盈心情极好,转过身,主动捧起裴齐光的脸,这次不再是敷衍,而是结结实实地在他脸颊上亲了好几口,发出响亮的“啵啵”声,像奖励一个做了好事的孩子。
“陛下真好!瞧瞧我们陛下,英俊潇洒英明神武,还那么体贴,想得真周到,我最喜欢陛下了!”她毫不吝啬地送上甜言蜜语,声音故意放得又软又糯,带着撒娇的娇憨。
对付男人嘛,心里哪怕只有三分,嘴上也要说出来八分,比起嘴硬心软,沈朝盈更偏向于嘴甜心硬。
裴齐光被她亲得晕乎乎的,又被这糖衣炮弹砸得心花怒放,嘴角咧得老高,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仪,只剩下被心上人夸赞和亲近的傻乐。
就在这温情脉脉,甜得发腻的时刻,殿外隐约传来一阵压低的训斥声,似乎是喜珠的声音,语气颇为严厉,还夹杂着一个小内侍带着哭腔的辩解。
沈朝盈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扬声道:“外面怎么回事?喜珠,进来说话。”
殿门被推开,喜珠沉着脸,揪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内侍走了进来。
那小内侍正是负责小厨房食材采买和整理的,名叫小言子。
“娘娘,陛下,”喜珠先行礼,然后指着小言子,语气带着后怕和怒气,“奴婢方才去小厨房查看晚膳食材,发现这小东西竟将前日采买回来、有些发蔫了的山笋,混在新送来的新鲜笋子里了,若非奴婢眼尖,仔细分辨,这蔫笋就要混入娘娘的膳食里了。”
她越说越气:“奴婢问他,他还狡辩说只是不小心看错了,娘娘如今身子何等金贵,入口的东西岂能有半点马虎?这等粗心大意,简直该打!”
小言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奴才真的不是存心的!奴才只是一时眼花,求娘娘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裴齐光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震怒和后怕,沈朝盈怀着身孕,饮食安全乃是重中之重,这等疏忽,绝不能轻饶。
他刚要开口,准备直接下令重责,甚至发配去苦役司,他怕沈朝盈心软,念及小言子年纪小又非存心,会从轻发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身旁的沈朝盈已经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拖出去,杖责二十,打完了,送回尚功局,就说本宫这里用不起这等粗心之人,让他们重新分派差事。永不许再踏入曜华宫半步。”
这命令下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小言子如遭雷击,连哭喊都忘了,瘫软在地。
喜珠也是一愣,她本以为娘娘会念其年幼训诫几句就算了,没想到……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应了声“是!”,便示意门口的小陶子将面如死灰的小言子拖了出去。
殿内一时寂静。
裴齐光有些惊奇地看向沈朝盈。
他了解她,她对身边的喜珠、念珠、漱玉三人极好,如同姐妹,对下人也算宽和。
他原以为她会心软,至少会问得更清楚些,没想到她处置得如此果断,甚至有些……冷酷。
沈朝盈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迎上,眼神平静无波:“怎么?觉得我狠了?”她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不管他是为什么犯错,是粗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结果就是,他差点把不该入口的东西送到我面前。”
“如今我快七个月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任何一点纰漏,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我冒不起这个险,也赌不起任何万一。”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清醒:“在这个位置上,心软,有时候就是对自己和孩子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