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树的七色巨花谢后,花蒂处结出个拳头大的木盒,盒身缠着七脉的纹(光脉的明纹最亮,像把钥匙)。灵汐伸手碰了碰,木盒“咔嗒”一声开了,里面铺着层褐黄色的绒(陆脉的本土织的),绒上放着本泛黄的皮册——册页边缘磨损得厉害,封面上用脉树的汁液画着个小小的“守”字,字边沾着些干硬的红粒(是火脉的焰芯碎)。
“是守脉人的日记!”阿昭小心地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是用风脉的气凝的银墨写的:“庚辰年三月,脉树抽新芽,光崖的白老说,今年的光能照到雾海以东三里,正好暖一暖海脉的潮眼。火丫头把焰谷的温石敲碎了,混着水脉的流,浇在脉树根上,说这样能长得快些……”
字里行间满是细碎的暖,像守脉人正坐在脉树下念叨日常。读到中间,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壬巳年冬,地底有异响,脉树的叶掉了三成,落下来的叶上沾着灰气,碰了会发麻。山伯说这是‘地浊’,以前的脉志里提过,专蚀活的脉息。我们把脉树的根须往七脉的方向引,让根缠着各脉的脉骨,这样就算地浊来了,也能分着扛……”
灵汐指尖划过“分着扛”三个字,纸页突然渗出些水珠(是水脉的润气),晕开了后面的字,只看清“碎玉”“藏”“等后来人”几个词。阿昭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张简略的图:七处地点用线连起来,终点是脉树,起点标着个“墟”字,旁边画着个石罐的模样,罐口飘着缕灰气(像裂脉浊的源头)。
“‘墟’是地底的旧脉墟!”石砚盯着图,突然想起之前在山脉溶洞里找到的“载”字脉骨,骨上有处细微的刻痕,正是图上石罐的模样,“守脉人早就发现裂脉浊是从旧脉墟冒出来的,他们藏碎玉,留日记,都是为了给我们指路。”他把日记往脉树的根须上放,纸页上的字迹突然亮了,像有声音从字里钻出来:“碎玉聚,脉树醒,旧墟的石罐就该挪个地方了……”
(二)石罐的秘辛
按日记里的图,七处地点分别对应七脉的旧脉根:光崖的光环深处、焰谷的火心底下、雾海的潮眼之底、山峦的溶洞暗河、新陆地的土芯中央、风脉的气口石缝、水脉的络骨玉管。灵汐他们分头出发,每到一处,便将之前找到的碎玉(光崖的灵核碎、山脉的脉骨碎、火脉的焰芯碎等)嵌进脉根的凹槽里——嵌到第七块时,七处地点同时亮起,亮线往地底钻,在旧脉墟的位置汇成个光点。
旧脉墟藏在新陆地以西的戈壁下,地面只露出个丈许宽的黑石缝,缝里往外冒着凉气(不是脉息的凉,是久不见光的阴)。云雪兽往缝里喷了口金雾(光脉的明混着雾海的柔),雾里浮出条石阶,阶壁上刻满了脉纹,是守脉人当年凿的,怕后来人找错路。
石阶尽头是间石屋,屋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石罐,罐身缠着焦黑的纹(与裂脉浊的蚀痕一模一样),罐口盖着块青灰色的石板(山脉的脉骨凿的),板上刻着“镇”字,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石砚试着搬石板,刚触到板沿,罐里突然传出“咕咚”声,像有液体在晃。
“是‘地浊原液’。”阿昭翻开日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脉草叶,叶上用炭笔写着:“石罐镇的是地浊的‘母液’,见光则散,遇合则凝。当年我们没本事彻底除,只能用七脉的碎玉镇着,让它慢慢沉……”话音未落,灵汐引雾灯的光不小心扫过罐口,罐里的灰气突然往上涌,撞得石板“嗡嗡”响。
石砚赶紧将七块碎玉按北斗的形状摆在石板上,碎玉的光连成个圈,圈里浮出守脉人的影子:七个身影围着石罐,正往石板上浇脉树的汁液,为首的白发人(光脉的白老)说:“等后来人把碎玉聚齐,就把石罐挪到脉树下,让脉树的根须缠上去,用七脉的合气慢慢化了它。”
云雪兽用蹄子推了推石板,石板竟慢慢移开,罐里的灰气没往外冒,反而往罐底缩,像怕见七块碎玉的光。灵汐往罐里撒了把脉树的新叶(带着“家”字花心的暖),叶刚触到灰气,竟冒出些白汽,汽里浮着些细碎的影:是地浊没成气候时的模样,像团无害的尘,被守脉人用脉息养在罐里,后来不知怎的才成了裂脉浊。
“它原本是‘脉尘’,是脉息代谢的余物。”石砚望着白汽里的影,突然明白,“守脉人不是在镇邪,是在养‘余’,想让它慢慢归回脉息,只是后来出了岔子……”他把石板重新盖好,这次七块碎玉的光渗进石板,“镇”字突然亮了,像给石罐加了层新锁。
(三)脉草的新生
从旧脉墟回来时,新陆地的戈壁上突然冒出片新绿,是丛丛细弱的草,草叶上的脉纹与脉树的根须纹一样,草尖顶着小小的花苞,苞尖泛着七色的光(七脉的本色)。阿昭认出这是日记里提过的“脉草”,守脉人当年种在七脉交界处,说“草生则脉安”。
“是碎玉的光引出来的!”灵汐蹲下来,指尖碰了碰草叶,花苞突然绽开,开出些米粒大的花,花里飘出些银亮的粉(风脉的气凝的),粉落在地上,长出新的脉草,转眼间连成片,像给戈壁铺了层绿毯。草毯往脉树的方向蔓延,所过之处,戈壁的碎石竟化成了软土(陆脉的“生”气在起作用)。
石砚在脉草丛里发现了些旧物:一把铜制的小锄(锄刃缠着陆脉的纹,是当年守脉人种脉草用的),一个陶制的水罐(罐底刻着水脉的“润”字,边缘还有火烤的痕迹,是火脉的守脉人帮着烧的),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背刻着光脉的明纹,能映出脉息的流动,是光脉的白老做的)。
“这些旧物在‘等’。”灵汐拿起铜镜,镜里映出的不是她的脸,是守脉人围着脉草说笑的模样:穿红衣的火丫头正用水罐给草浇水,穿青衫的山伯在用小锄松土,白老举着铜镜照脉草的长势,笑纹里盛着光。镜光突然晃了晃,映出现在的他们——灵汐举着镜,石砚握着锄,阿昭抱着水罐,云雪兽卧在草边,像幅重叠的画。
阿昭把旧物摆在脉树下,《山川志》突然自动合上,封面上的脉树图旁多了些小人影,是他们三个和云雪兽的模样,正往树的方向走。书页里传出细微的声响,像守脉人的笑声:“接得住,就好。”
脉草的花越开越盛,银亮的粉往七脉的方向飘,飘到光崖,光环的光更柔了;飘到焰谷,火心的焰更稳了;飘到雾海,潮眼的浪更匀了……七脉的脉息里,开始混着脉草的清香,像旧的脉息里长出了新的呼吸。
石砚望着脉树,枝桠上的新叶正托着晨露,露里映着新旧守脉人的影,像在交叠着手。他知道,所谓传承,不是把旧物锁起来,是让旧物的温度融进新的日子里,让七脉的故事,在脉草的清香里,接着往下写。
脉音七响里,多了些草叶的沙沙声,像新添的音符。灵汐把铜镜挂在脉树的枝桠上,镜光流转,照见远处的戈壁正慢慢变绿,照见七脉的脉道里,新旧脉息正缠成股更韧的绳。
下一站,该带着石罐回脉树了。但灵汐他们不急,他们坐在脉草边,听着旧物的轻响,看着脉树的影子慢慢拉长——有些路,要慢慢走,才记得住所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