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炸开,金芒如潮水般涌入尸怪体内。
那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在金光中剧烈颤抖,青黑的硬皮寸寸龟裂,从裂缝里透出刺目的光。
片刻后,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在金光与雷光中化作一堆焦黑的碎块,连一丝黑气都没留下。
凌言收鞭而立,乌木鞭上的雷光渐渐敛去,只余下金纹流转的微光。
望着远处依旧不断涌来的黑气,眉头微蹙——
这些精怪数量太多,且杀之不尽,显然是被旱魃的戾气吸引,以死气为食,若不尽快找到旱魃本体,怕是会被这些东西耗得灵力枯竭。
他深吸一口气,金行灵力在体内流转,补充着方才的消耗。
白衣上沾了些黑气灼烧后的灰,却丝毫不减其洁,反倒让他那双凤眸里的冷冽更甚,如淬了金的寒冰。
黑气如沸,卷来的精怪愈发狰狞。有浑身覆着湿泥的水祟,拖着水草般的长发,张口喷出腥臭的黑水,所过之处,砖石都被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有顶着半截颅骨的骨妖,肋骨刺穿胸腔,化作两柄骨刃,挥舞间带起刺骨的阴风,刮得结界金芒阵阵震颤。
更有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血虱,聚成暗红的潮,从墙缝里钻出来,落在精怪身上,竟能啃噬出青烟,显然是靠吸食邪煞为生的凶物。
“不能让它们破了结界!”秦越一声厉喝,率先冲出庙门。青云殿弟子们紧随其后,长剑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符箓在空中划出赤红的弧光,与精怪撞在一处。
有个弟子被水祟的黑水污染了衣袖,瞬间冒出焦黑的烟,他咬着牙斩断衣袖,反手将一张雷符拍在水祟头顶,符纸爆燃的刹那,那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滩腥臭的脓水。
混乱中,弟子们才看清结界外的景象——
凌言的白衣早已被污血浸透,暗红的血沫溅在他下颌、颈侧,与原本的莹白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手中的乌木鞭愈发凌厉,金纹裹着雷光,每一次挥出都如金蛇裂空,将扑来的精怪绞成碎末。
可那些精怪像是杀不尽的野草,前仆后继地涌来,他的身影在其中腾挪,时而被黑气吞没,转瞬又踏着雷光冲出,衣袂翻飞间,竟有种浴血而生的决绝。
“霍少主这是……在以身为饵?”有弟子看得心惊,“他故意引着精怪在结界外缠斗,怕它们冲撞阵眼!”
话音未落,凌言忽然猛地旋身,乌木鞭横扫,逼退周遭的精怪。他足尖在一只骨妖的颅顶轻点,身形骤然拔起,如鹤冲霄,悬在半空。
被血污溅脏的白皙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了张金符,符纸泛着沉凝的金光,边缘隐有龙纹流转——
那是比紫符更罕见的金符,需以纯金混合修士心头血绘制,引的是九天罡雷。
“雷起九天,诛此万邪!”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已耗力极巨,可咒诀出口的刹那,天地间仿佛有惊雷回应。
金符骤然爆亮,化作道炽烈的光柱直冲云霄,原本暗沉的夜空竟裂开道道缝隙,无数银亮的雷蛇在云层里翻滚、汇聚,不过片刻,便凝成数十道水桶粗的金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然劈下!
“轰隆——!”
第一道金雷落在精怪最密集处,雷光炸开的瞬间,方圆十丈内的黑气尽数消散,那些水祟、骨妖、血虱,连同脚下的砖石都被劈成齑粉,只余下焦黑的深坑冒着白烟。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金雷如倾盆暴雨,接连劈落,整个城西都在震颤,连城隍庙的结界都被震得嗡嗡作响,金芒流转间,竟映得庙内众人的脸一片惨白。
待雷光散尽,结界外已清出片空旷的场地,只余下零星几只精怪在边缘瑟缩,再不敢靠近。
凌言从空中落下,脚步踉跄了一下,金符的余威还在他指尖流转,脸上也失了血色,唇色泛白。
他抬手抹了把脸,蹭开些血污,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额角的冷汗混着血珠滚落,砸在衣襟上。
“霍少主!”秦越连忙冲过去扶住他,触手一片滚烫,显然是灵力运转过度,“你没事吧?”
凌言摇摇头,声音有些虚浮:“没事,先……进去。”
他主修水系术法,水行灵力温润绵长,原是最擅持久的。
可今日为了维持“霍念”的身份,强行以金行灵力驱动乌木鞭与金符,金行刚猛,与他本源灵力相悖,缠斗这许久,经脉早已如被利刃刮过,阵阵抽痛。此刻强撑着不倒,已是极限。
庙内众人见他被扶进来,都围了上来。看清他满身血污、脸色惨白的模样,再想起方才那漫天金雷,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还是先前那个年轻弟子,讷讷道:“师、师兄……那是金符吧?能引九天罡雷的金符……”
秦越扶着凌言往香案旁走,闻言沉沉点头:“金符需宗师境才能绘制,霍少主……竟是宗师境了?”
他想起自己方才还觉得霍少主“至少化神后期”,此刻只觉得脸红——化神与宗师,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难怪是天梯魁首……”有人喃喃,“这般年纪,这般实力……”
议论声中,柳文昭早已冲了过来,手里攥着个小玉瓶,不等凌言坐稳,就拧开瓶塞倒出粒莹白的丹药,不由分说往他嘴里送:“师尊,快服下!”
那是“清灵丹”,专治经脉紊乱,是凌言先前给他备着的。
凌言下意识张嘴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灵力流遍四肢,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
他刚要开口,柳文昭已掏出帕子,蘸了些干净的水,慌里慌张地去擦他脸上的血污。
凌言蹙眉,却没躲开。
柳文昭的动作太急,指腹蹭过他下颌时带了点力道,像是怕擦不干净,又像是怕弄疼他。
他的眼神里满是焦灼,眉头拧成个疙瘩,连呼吸都带着点急促,那模样,哪是徒弟对师尊的敬重,倒像是……
像是护着珍宝的孩童,生怕手里的宝贝有半点损伤。
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停了。青云殿的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带了点狐疑。
秦越更是愣了愣,这俩人虽是师徒,却没见过这般亲近的——
尤其柳文昭那眼神,太过炽热,太过急切,实在不像寻常师徒。
凌言也察觉到了,他抬眼,正好对上秦越探究的目光,心头微沉,猛地瞪了柳文昭一眼,压低声音斥道:“你做什么?”
柳文昭这才回过神,余光瞥见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脸颊“腾”地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收回帕子,往后退了半步,挠了挠头,嗫嚅道:“我、我看师尊脸上有血……”
话虽如此,他眼里的焦急却没散去,只是硬生生憋住,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自己的剑,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