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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永不褪色的印记 > 一百十二:命运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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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不大,却绵密得像张网,把整座城市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我站在公交站台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未接来电,指关节捏得发白。两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同样的站台,我弄丢了那个装着订婚戒指的丝绒盒子。

出租车的远光灯穿透雨幕时,我正盯着积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黑色车身,车牌号末尾是三个7,和记忆里的那辆一模一样。我愣了一下,看着它缓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眼角的皱纹里像是藏着水,冲我抬了抬下巴:“上车吗?”

我鬼使神差地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皮革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涌过来,和两年前那个夜晚如出一辙。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格里,露着半截褪色的平安符,穗子磨得发亮。

“去明湖路。”我报了地址,声音有点发紧。

司机没说话,只是挂挡,打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进车流。雨刷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掉玻璃上的水珠,露出外面不断后退的霓虹。我盯着仪表盘,转速表的指针稳定在两千转,和记忆里的那辆一样,连发动机的轰鸣声都带着某种熟悉的频率。

“这条路在修,绕一下?”司机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我猛地回神,看向窗外。确实,前方路口立着“道路施工”的牌子,黄色围挡后面堆着钢筋和水泥。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里,司机问了同样的话,我点头说好,然后就在那段颠簸的绕路上,发现放在腿上的丝绒盒子不见了。

“不用绕。”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我下去走过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慢慢把车停在围挡前。雨还在下,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解安全带的手有点抖,指尖碰到金属扣时,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盒子的触感——丝绒表面有点扎手,里面的戒指是周生生的款,戒托上刻着我和林薇的名字缩写。

“师傅,”我忍不住开口,“两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在这个站台接过人?一个女的,穿米白色风衣,手里拿着个红丝绒盒子。”

司机没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雨幕,过了一会儿才说:“记不清了,一天接那么多客人。”

“她丢了个戒指。”我的声音有点发颤,“订婚戒指,她哭了一路,说那是攒了半年工资买的。”

其实哭的人是我。那天是我们订婚的前一天,林薇让我把戒指先带回家,说怕自己弄丢。我揣在口袋里,坐这趟出租车时,随手放在了腿上。绕路那段路特别颠,我光顾着看手机导航,等下车时才发现盒子没了。我在雨里追了两条街,眼睁睁看着这辆黑色出租车汇入车流,尾灯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拐角。

林薇没怪我,只是说再买一个就好。可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个戒指是我们一起挑的,在柜台前比对了三个小时,林薇说戒托内侧的花纹像她奶奶家的老藤椅。后来我们还是订了婚,买了新的戒指,但我总觉得心里缺了块什么,像被雨水泡涨的木头,硌得慌。

“丢了的东西,找不回来就算了。”司机突然说,“有时候找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愣住了,看向后视镜。司机的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花白的头发和挺直的鼻梁。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像安慰,更像陈述一个事实。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转动方向盘,准备掉头,“有些人,有些事,就像这雨,下过了,就没了。”

车子掉头时,我看见副驾驶座底下有个东西闪了一下。是金属的反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师傅,能停一下吗?”我指着那个角落,“好像有东西掉了。”

司机踩了刹车,车子轻轻顿了一下。我推开车门,蹲下去,借着路灯的光往座位底下看。果然,一个红丝绒盒子卡在座椅和地板的缝隙里,边角有点磨损,上面沾着点灰尘,正是我丢了两年的那个。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我伸手把它抠出来,打开,里面的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戒托内侧的名字缩写清晰可见,甚至还能摸到林薇当时说的、像老藤椅花纹的刻痕。

“这……”我抬头看向司机,喉咙像被堵住了,“这是……”

司机还是没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雨幕,声音平静得可怕:“两年前,你下车后,我在座位底下捡到的。本来想交给公司,后来想想,也许什么时候还能遇到你。”

“为什么……”我想问为什么不早点交出去,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手里的盒子有点沉,被雨水打湿的表面凉得刺骨。

“明湖路到了。”司机指了指前方的小区门口,“十五块。”

我掏出钱包,手还在抖,抽出一张二十的递过去。他找了五块,硬币放在我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我拿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盒子,站在雨里,看着出租车重新汇入车流。红色的尾灯在雨幕里晃了晃,然后消失在路口,像从未出现过。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手里撑着把黑色的伞。是林薇,她看见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

我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平静地说:“我们分开吧。”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是像陈述天气一样,“我累了,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

我捏着那个丝绒盒子,站在雨里,看着她向我走来。路灯的光透过雨丝照在她脸上,我能看见她眼角的细纹,是这两年慢慢长出来的。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个后来买的戒指,款式一样,却少了点什么。

“你去哪了?”她接过我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带着点释然,“原来是它啊。”

“刚在出租车上捡到的。”我的声音有点哑。

“是吗?”她把盒子合上,递给我,“扔了吧,留着也没用了。”

我看着她转身走进小区,背影在雨里显得有点单薄。手里的盒子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像揣着块烧红的铁。我走到垃圾桶前,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它扔了进去。红丝绒在一堆废纸和塑料瓶中间,格外显眼。

雨还在下,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命运是条单行道,掉了的东西,就算捡回来,路也走不回去了。”

我抬头望向路口,那辆黑色的出租车早已不见踪影。雨幕里,只有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一片一片,像无数个被打碎的、闪闪发光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