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杖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我胡说?”夏天俯身看着他,眉梢挑着讥诮,“当年我父母出事后,您真没派人查过?沈家那点手段,瞒得过别人,未必瞒得过您这位老狐狸。”
老人沉默了,喉结滚动着,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可惜没证据!再说人都已经死了,总得考虑考虑还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夏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眉梢眼角都挂着嘲讽:“你所谓活着的人,怕是只有夏明辉吧?
为了您这个宝贝孙子,就能把亲孙女推进仇人的火坑?”
幸亏她不是原主,要不是那天晚上意外得知了真相,她也被蒙在鼓里。
要是原主爱上这样一个人,再生了孩子,万一哪天知道真相,不得被活活气死。
“你以为我愿意?”夏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带着疲惫的喑哑。
“爷爷也知道对不起你,可咱们夏家现在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了!相信你父母也能理解我的做法的!”
夏天突然为原主感到悲凉,那个一心敬爱着爷爷的姑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垫脚石。
夏天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指尖捏着苹果慢慢转着圈,果皮在刀刃下连成一条不断的弧线,像在宣泄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替原主感到不值,却又不能对眼前这位咳喘连连的老人说重话。
否则她真怕她一开口,就能把这老头活活气死。
真把人气出个好歹,她可舍不得用空间里的宝贝来救,
再说要是这老头紧跟着也死了,她百分之百被扣上不祥的帽子,那她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削好的苹果被切成匀整的小块,她用瓷盘端到夏老爷子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您让我管的那几家公司,烂摊子我收拾完了。
现在不用盯着也能正常运行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辞职的!”
老人从藤椅旁的竹篮里摸出一摞文件,泛黄的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还有这些呢?都是夏家的根基,你弟弟还撑不起来,你再帮衬两年……”
夏天把文件又推了回去:“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无论是原主小小年纪就学着努力照顾祖孙俩,还是她来了以后处理烂摊子,都对得起夏家的养育之恩了。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我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听到这话夏天直接轻笑出声,她抬眼看向老人,认真地说道:“明明该是能力越强,回报越大。
你这光提责任与付出,却绝口不提回报,这是拿人当大冤种使呢,活该累死累活给别人做嫁衣?”
夏老爷子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这辈子听惯了顺从与敬畏,还是头回被孙女这样直白地顶撞,一时竟忘了该说什么。
夏天来这里目的也达到了,直接起身,阳光穿过葡萄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竟有些刺眼。
她转身往门口走,没再回头:“话就到这儿,我先走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身后老人不断的咳嗽声。
夏天站在巷口,抬头望着湛蓝的天,忽然觉得浑身轻快。
那些纠缠着原主的恩怨,那些藏在体面下的肮脏,总算被她一一斩断了。
至于夏家的未来,夏明辉的前程,都与她无关。
回到自己的大平层,她倒在床上连睡了三天,直到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才彻底缓过劲来。
没了工作的束缚,反倒生出些新念头,她打开电脑翻到陶瓷大学的招生简章,指尖在“陶瓷艺术设计”和“材料科学与工程”两个专业上顿了顿。
做陶瓷是心头好,那些素坯在手里慢慢显形,釉色在窑火里晕染开的过程,总让她觉得安宁。
可光懂艺术不够,她还想弄明白那些泥土里藏着的奥秘——不同矿土的配比,釉料里金属氧化物的作用,甚至现代科技能给传统工艺带来什么新可能。
鼠标点击“申请资料下载”的瞬间,窗外的风卷着玉兰花瓣落在窗台上,像在为这崭新的开始添了笔温柔的注脚。
…
三年后,陶瓷大学的宿舍里弥漫着放假前的躁动。
夏天正将几件手绘的瓷盘小心翼翼地裹进软布,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爷爷”的名字。
夏天整理东西的手一顿,“往年这时候,老爷子顶多发条短信问归期。”
她捏着手机嘀咕,指尖划过接听键,“喂,爷爷?后天就到家了,急着召我回去,是炖了我爱吃的冰糖肘子?”
“就你嘴馋。”听筒里传来老人爽朗的笑,“这不是你弟也要留学毕业回来了,咱们祖孙一起吃顿团圆饭。”
“这事儿啊,放心吧我记着呢!”
等挂了电话后,夏天还在腹诽:“平时也没见打电话关心关心我,这打了电话,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说着把最后一只茶杯塞进箱子。
这三年她过得清净,除了应付期末考试,多半时间泡在陶艺工作室,指尖沾着陶土的日子,比应付那些纷争踏实多了。
当夏天风尘仆仆的赶回老宅,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家里来客人了?不然就夏明辉那“混蛋”样,是不可能主动关心老爷子的。
夏天一进门,便看见夏老爷子怀里搂着一个两三岁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笑声震得房梁都在颤。
沙发上,夏明辉穿着熨帖的西装,身边坐着妆容精致的宁婉,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摆着个婴儿摇篮。
画面俨然构成了一幅温馨的一家三口,祖孙三代的景象。
“爷爷。”夏天放下行李箱,目光在那孩子脸上扫过——眉眼是有点像宁婉,倒是那股神态,确实透着点夏明辉的影子。
“回来了?快坐快坐!”老爷子把孩子递给宁婉,忙不迭招呼,“我让人炖了汤,这就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