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刚在混沌中苏醒,属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还没来得及漫上神经,后脑勺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夏天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了一把,指尖立刻触到一片湿滑粘稠的触感,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直冲鼻腔——那是血。
她努力稳了稳苍白无力的手,指尖的温热让她瞬间清醒:这伤在脑后,显然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原主大概就是这样流血过多,才让自己占了这具身体。
念头刚落,一股寒意便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四肢像灌了铅般绵软无力,连抬手的动作都再也维持不住。
这是失血过多的典型症状,再拖下去,恐怕刚活过来就要再死一次。
夏天忙用手掩住嘴,借着衣袖的遮掩,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捻。
下一秒,两颗龙眼大小的药丸便出现在掌心——一粒是通体莹白的修复丹,另一粒则泛着温润的红,是连凡人也能服用的补血丹。
她迅速将药丸渡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转眼便扩散到四肢百骸。
那些流逝的力气正一点点回笼,连后脑勺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等身体终于找回些力气,确认自己暂时死不了,夏天这才松了口气,抬眼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房间,土墙斑驳,旁边的窗户甚至能看到几处透光的缝隙。
屋里的家具更是简单到寒酸: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缺了腿用石块垫着的椅子,还有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木板床…
全都是最普通的杂木打造,样式古板到只追求结实,半点装饰和美感都谈不上。
“原主的日子,看来过得不怎么样啊。”夏天低声自语,目光扫过身上的衣服时,又顿住了。
那是一件翠绿色的粗布衣裙,领口和袖口都打着细密的补丁,样式更是典型的丫鬟装扮。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扶着墙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铜镜前。
铜镜打磨得不算光亮,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头上梳着的双丫髻,只用一根同色系的绿布带松松系着。
“还真是个丫鬟……”夏天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
穿越第一天就接手一个被人打死的丫鬟身份,这开局有些不利啊!
她摸着后脑勺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眼神闪烁起来:此地不宜久留,要不然,趁没人发现,先跑路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原主的过往再说。
夏天定了定神,转身坐到房间里那张铺着洗得发白粗布褥子的木板床上。
指尖刚触到微凉的床沿,便闭上眼,凝神去接收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
涌入脑海的信息杂乱却清晰:这里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
轻功可踏雪无痕,内功可隔空伤人,拳法能碎石裂金,剑法可划破长空,更有无数玄妙心法能让人脱胎换骨……
简而言之,这是个能凭一身武艺飞檐走壁、一掌断江河、一拳碎山石的世界。
只可惜,这些江湖传奇都与原主无关。
原主也叫夏天,年方十七。
她打记事起就在天云山庄,听管事嬷嬷说,自己是襁褓中被父母卖进来的。
至于爹娘是谁、是否还在人世、家里有没有其他亲人,她一概不知。
在山庄的十几年,她跟着管事嬷嬷学的从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端茶倒水的分寸、打扫庭院的细致、洗衣做饭的利落……
凭着几分不多不少的机灵,再加上骨子里那点近乎傻气的忠诚,五年前被选到了天云庄主大小姐夏玉儿身边当贴身丫鬟。
夏玉儿与原主同岁,身世却显赫得多。
她的父亲夏意远是天云山庄庄主,一手武艺在方圆千里颇有威名;
母亲邓安歌则是苍国首富的独生女。
当年夏意远外出游历,恰巧救下被土匪劫持的邓安歌,两人一见倾心,婚事也得到了邓家全力支持。
邓家可以出银钱资助天云山庄开销,天云山庄则需要为邓家的生意保驾护航。
各取所需,因此两人迅速成了亲,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
夏玉儿出生那天,一伙蒙面人突袭山庄,邓安歌本就生产虚弱,又受了惊吓气急攻心,缠绵病榻两年后便撒手人寰。
夏意远痛定思痛,后悔自己当时没能力护好妻女,从此埋头苦练偶然得来的武功秘籍《火云拳》,让武艺更上一层楼。
对待邓安歌留下的唯一的女儿夏玉儿,夏意远更是如珠如宝的养着,简直都是宠上了天,真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夏玉儿从小就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被如此娇惯着长大,性子难免娇蛮了些,却也单纯得近乎天真。
她打小就不爱练功,觉得挥拳踢腿又累又糙。
夏意远也由着女儿,从不勉强,不愿意练武功那就培养一大批忠心的徒弟和护院来保护女儿。
加上有她外祖留下的钱财,总能让女儿一世周全。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半月前,夏玉儿外出游玩,偶然遇见了一位温文尔雅的病弱书生。
在她成长的十七年里,她身边围绕的都是天云山庄那些血气方刚、能一拳打死猛虎的武人。
乍见这样一位面如冠玉、出口成章,颇有些才华的书生,瞬间便动了心。
偏偏夏意远早有规定,夏玉儿将来必须招赘,好让女婿入赘天云山庄,既能继承家业,也能留在身边护她周全。
可那书生志在科考,最重名声,入赘之事绝无可能。
这就意味着他俩很大可能没办法在一起。
一来二去,夏玉儿竟生出了私奔的念头。
昨晚半夜,她趁着月色昏暗、山庄守卫松懈,收拾了包袱准备偷溜下山,与那书生双宿双飞。
原主恰好在外间守夜,被动静惊醒后,自然百般劝阻,见夏玉儿心意已决,便想着跑去告诉庄主。
谁知她刚转身,夏玉儿情急之下,竟随手抄起门后的顶门棍,从背后狠狠给了她一下……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夏天睁开眼,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心里只剩苦笑:合着自己这是替人背了锅,还差点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