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沼葬歌·琉璃残烬
幽冥深渊的污风裹挟着血腥与硫磺的腐臭,穿过死寂的荆棘骨林,呜咽如亿兆冤魂的合奏。楚烬立在焦黑的干裂土地上,骸骨之躯如同被狂风摧折后的古树,遍布细微裂痕。左臂上,那蛛网般蔓延至肩胛胸膛的焦黑裂痕深处,暗紫色的能量如同被激怒的熔岩,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以及一种被强行塞入、几欲撑爆躯壳的狂暴力量。右骨掌中,那块轮回镜碎片已化为冰冷死寂的灰白石片,棱角刺骨,像一块从命运长河深处打捞出的墓碑残骸。
他缓缓低头,混沌烬涡凝视着怀中。白璃双眸紧闭,长睫在苍白如透明寒玉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眉心那道狰狞的裂痕边缘,最后一丝维系生机的灰白神光,如同寒夜旷野中最后一豆烛火,在浓稠污秽的深渊气息侵蚀下,明灭不定,摇曳欲熄。每一次细微的闪烁,都伴随着晶屑无声的剥落。她像一个被精心雕琢、却已布满致命裂痕的琉璃人偶,随时会在这污浊的风中彻底碎灭。
“呃…”楚烬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左臂裂痕处暗紫能量猛地一涨,剧痛如同毒蛇噬心。他强行运转体内残存的破灭之力,试图压制那沸腾的葬渊之力,却如同以卵击石,反噬之力震得他骸骨框架嗡嗡作响,气息更加萎靡。
“桀桀…心疼了?”镜灵那扭曲的声音,如同滑腻的毒蛇,竟再次从楚烬左臂那焦黑裂痕深处幽幽响起!声音里充满了贪婪与垂涎。“多么…纯净的神格本源…正在流逝…多么…浪费…”它似乎并未完全被吞噬,而是依附在葬渊残留的混乱意志中,如同附骨之疽。“放开心神…让葬渊彻底苏醒…吞噬这深渊血沼…无尽污秽之力…足以让你瞬间恢复…甚至更强…足以稳住她的伤势…”
镜灵的蛊惑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点燃了左臂葬渊凶兵那贪婪无度的吞噬欲望!楚烬左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掌心那点深邃的“烬”黑如同饥饿的兽瞳,闪烁着渴求的光芒!一股源自混沌的、毁灭一切、吞噬万物的狂暴冲动,狠狠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
“闭嘴!”楚烬从齿缝中挤出一声低吼,右骨掌猛地攥紧冰冷的轮回镜碎片,碎片尖锐的棱角刺入骨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楚,却让他混乱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吞噬血沼?那污秽诅咒之地蕴含的力量,远比三大深渊领主驳杂混乱百倍!一旦放开压制,任由葬渊吞噬,他这具本就濒临崩溃的源初之躯,瞬间就会被撑爆,化为滋养深渊的养料!而白璃…在那种狂暴力量冲击下,最后一丝生机必将断绝!镜灵,这恶毒的碎片,它要的不是帮忙,而是彻底的毁灭与同归于尽!
然而…看着白璃眉心那随时可能熄灭的最后一点神光,看着她苍白如纸、生命气息飞速流逝的面容,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触手,缠绕上楚烬的心核(如果骸骨有心的话)。不吞噬血沼,还有何法?轮回镜碎片已废,前路断绝,唯有这污秽深渊的绝望死气…
“烬…儿…”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叹息。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在楚烬的意识深处!是白璃的声音!却又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悲怆!
楚烬骸骨之躯猛地一震!混沌烬涡瞬间收缩!他死死看向怀中昏迷的白璃,她的嘴唇并未翕动,但那声音却清晰无比!
“不要…吞噬…污秽…你的路…不在这里…”声音断断续续,虚弱至极,仿佛随时会消散。“幽冥…深渊…有…我们的…坟墓…小心…归墟海…”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剪断!白璃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心那道裂痕中最后一点灰白神光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了一瞬,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下去!那点维系生机的星火,即将彻底熄灭!她是在用最后残存的神魂本源,传递这至关重要的信息!代价,是她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瞬间濒临油尽灯枯!
“白璃!!!”楚烬的意识在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什么归墟海!什么坟墓!他只知道,怀中这个女子,这个背负着背叛之名、却又用生命指引他的女子,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桀桀桀…来不及了!她快死了!只有血沼之力能救她!放开心神!快!”镜灵的声音在左臂裂痕中疯狂尖叫,充满了急不可耐的贪婪!葬渊的吞噬欲望被白璃濒死的景象彻底点燃,左臂的暗紫熔岩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冲击着裂痕边缘!
理智在崩断!绝望在蔓延!白璃的生命气息如同指间流沙,飞速消逝!镜灵的尖叫如同恶魔的催促!葬渊的咆哮在骸骨中轰鸣!
“吼——!!!”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绝望与最后疯狂的咆哮,从楚烬骸骨头颅中爆发!他眼中混沌烬涡中最后一丝清明彻底被暗红血芒取代!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他猛地抬头,望向脚下那无边无际、缓慢流淌、散发着无尽污秽与诅咒的暗红血沼!
没有退路了!只有这深渊的污秽之力,或许…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
“葬渊——吞了它!!!”
楚烬彻底放开了对左臂的压制!他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的不甘与绝望,全部灌注于左臂!左臂那焦黑的裂痕瞬间如同燃烧的熔岩通道,刺目的暗紫光芒透体而出!掌心那点“烬”黑膨胀到极限,一个直径丈许、边缘跃动着狂暴暗紫魔焰的吞噬漩涡,如同深渊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悍然出现在血沼上空!
漩涡疯狂旋转,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
轰——!!!
如同巨鲸吸水!粘稠的暗红血沼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掀起滔天血浪!无数粘稠的血浆、污秽的沉淀物、半沉半浮的腐朽骸骨、甚至那些依附在骸骨上的暗绿色蠕动菌毯…如同被卷入灭世风暴,疯狂地朝着那暗紫色的吞噬漩涡涌去!漩涡如同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血沼表面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大的凹陷漩涡!
“桀桀桀!对!就是这样!吞噬!进化!这污秽深渊才是力量的源泉!”镜灵的声音充满了癫狂的喜悦,在漩涡深处回荡。
海量污秽、混乱、充斥着无尽诅咒与怨念的力量,如同灭世洪流,顺着左臂的熔岩裂痕,狠狠冲入楚烬的源初之躯!这股力量远比三大领主的力量更加驳杂、更加狂暴、更加歹毒!
“呃啊啊啊——!!!”
楚烬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的咆哮!源初之躯表面的混沌神纹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骸骨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的呻吟!左臂的焦黑裂痕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疯狂扩张,如同干涸大地上的峡谷,暗紫色的能量熔岩几乎要喷涌而出!剧痛!如同亿万把淬毒钢刀在骨骼灵魂上疯狂刮削!更可怕的是,那海量的负面情绪与诅咒怨念,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入他的意志核心!
混乱!杀戮!绝望!贪婪!无尽的负面风暴在他脑海中疯狂肆虐!他仿佛看到无数矿奴在神狱中被榨干鲜血的哀嚎,看到神族宴会上以血酿浆的奢靡狂笑,看到白璃被锁链贯穿心脏的冰冷画面…无数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信息碎片冲击着他的认知!
“坚持住!稳住心神!用破灭意志碾碎污秽!她能活!她一定能活!”镜灵的声音在混乱风暴中蛊惑着,却更像是在催促他走向彻底疯狂的深渊!
楚烬的意志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与混乱的精神风暴中疯狂沉浮、挣扎!他死死盯着怀中的白璃,以她苍白的面容为最后的灯塔,强行凝聚着即将彻底涣散的破灭意志,如同在悬崖峭壁上抠着最后的缝隙!
嗡——!!!
就在楚烬的意识即将被污秽洪流彻底吞没的刹那,他右骨掌中那块冰冷死寂的轮回镜碎片,竟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灰白光芒,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星辰,从碎片内部最深处透射而出!
这光芒并非轮回之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悲怆守护意志的…共鸣!
光芒瞬间融入楚烬残存的破灭意志!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一滴神水!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念,带着对怀中女子刻骨铭心的羁绊,硬生生在混乱风暴中为他开辟出一小片摇摇欲坠的“净土”!
楚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混沌烬涡中暗红血芒猛地凝聚!他不再试图压制所有污秽力量,而是将残存的、被守护意念加持的破灭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刮刀,狠狠刺入左臂那汹涌的能量洪流,强行剥离、引导出一缕相对精纯的污秽生命本源!这缕本源虽然依旧污浊,却带着深渊血沼最原始的生命力!
“稳住!”楚烬发出一声来自灵魂的嘶吼,将这缕剥离出的污秽生命本源,混合着自己最后一丝“烬”之本源,狠狠灌入怀中白璃的体内!
嗡——!!!
如同烈火烹油!白璃的身体猛地绷直!眉心那道裂痕中,那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灰白神光,如同被泼上了滚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却充满了污秽深渊气息的生命力,在她体内轰然爆发,与那即将消散的神格本源疯狂对冲!
“噗——!”白璃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夹杂着污秽血块和点点灰白晶屑的液体!她的身体剧烈抽搐,眉心裂痕在剧烈的能量冲突下,晶屑疯狂剥落!那爆发的灰白神光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连同神格一起彻底炸裂!
成功了?还是…加速了她的死亡?!
楚烬的心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而左臂吞噬血沼的进程并未停止,更狂暴的污秽力量正汹涌而至!镜灵在漩涡深处发出更加癫狂的尖啸!
就在这千钧一发、白璃神格即将被污秽生命本源彻底冲垮的刹那——
幽冥深渊深处,那无边无际的暗红血沼之下,一片被遗忘的、比深渊本身更加死寂的区域,一双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巨大眼眸,在无尽的污秽与黑暗中…缓缓睁开。
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粘稠的血沼,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审判,瞬间锁定了正在疯狂吞噬血沼、怀中抱着濒死女子的楚烬。
深渊的真正主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