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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翡翠耳坠的妇人放下茶盏,银护甲磕在瓷杯上发出轻响。

“既维护了皇家体面,又没真得罪咱们这些臣子家眷。”

她话音戛然而止,余光瞥见扶凌萱正低头整理药箱。

原本各自交谈的夫人们突然围拢过来,熏香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

“付医官常年跟着蜀王世子,定知道不少趣事。”

戴金丝步摇的妇人拉着他袖口,腕间的珊瑚手串硌得他生疼,“听说世子年少时在西南射过大虫?”

“不过是些旧闻。”扶凌萱不动声色抽回手,指尖触到药箱夹层里的密信,“世子如今伤病缠身,已许久不提往事。”

“伤病?”

翡翠耳坠的妇人挑眉,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他束发的布条。

“我方才瞧着,付医官给世子换药的手法,倒比太医院的老大夫还利落。莫不是……”

她的话被突然打翻的茶盏打断,褐色茶渍在青砖上蜿蜒,像极了血迹。

素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正弯腰擦拭地面:“诸位姐姐怕是累着了,付医官还要回别院复命。”

她递手巾时,袖中滑出半卷泛黄的医书,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艾草。

“这是家传的止血方子,付医官若不嫌弃……”

扶凌萱接过医书,触到纸张夹层里硬物的棱角。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变得刺耳,那些看似关切的问询,实则像细密的蛛网将他困住。

戴金丝步摇的妇人突然凑近,钗头珍珠几乎擦过他耳垂:“今夜月明星稀,不如留下与我们……”

“谢夫人美意。”扶凌萱往后撤了半步,药箱磕在柱子上发出闷响,“但世子那老毛病一到阴雨天就犯,我得赶紧回去……”

她故意提高嗓门,伸手在药箱里翻找银针,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

周围夫人们交换了个眼色,戴金丝发饰的女人终于松开了揪着她袖口的手。

扶凌萱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往侧门走。

长廊上的灯笼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像踩了钉子。

身后传来细碎的嘀咕声,像是有人在嚼舌根。

转过弯时,她假装蹲下系鞋带,把刚才那个穿素衣女人塞来的医书,迅速塞进了石板缝里,书里夹着的硬物硌得她手心生疼,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能留在身上。

路过御花园时,假山后面突然传来响动。

扶凌萱手紧紧按在药箱暗格里,摸到了匕首的刀柄。

等了两秒,窜出来的却是只花斑野猫,尾巴扫过她小腿。

她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慢脚步,一路往宫门赶。

守宫门的侍卫拦住她检查腰牌,眼神在她束发的布条和普通衣装上打转。

“这么晚才出宫?听说蜀王世子身边新来的医官……”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举着火把的侍卫小跑着经过。

“世子旧伤又犯了,催我回去。”扶凌萱掏出块沾着药渍的手帕晃了晃,上面还带着股血腥味,“劳驾行个方便?”

侍卫皱了皱眉,挥手放她过去。

踏出宫门的瞬间,她后背已经湿透,却不敢回头,混进人群里,脚步一刻也不敢停。

拐进第三条巷子时,她猛地转身,却只看见几个醉汉倚在墙角。

正要继续迈步,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进漆黑的胡同。

后背撞上斑驳的砖墙,药箱“咚”地掉在地上,扶凌萱伸手就要去摸靴筒里的匕首,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付医官的胆子,可比寻常男子大多了。”

聂才良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龙涎香的味道,他慢条斯理整理着被扯皱的衣袖。

“束胸绑得这么紧,当心伤了身子。”

扶凌萱瞳孔骤缩,手僵在半空。

月光从头顶的瓦缝漏下来,照见聂才良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聂大人这话,在下听不懂。”

“听不懂?”聂才良突然靠近。

“你在后宫藏密信的手法倒是利落,可方才塞医书时,发间那支玉簪反光了。”

他抬手想要去碰她的头发,却被扶凌萱偏头躲开。

“何必跟着蜀王府蹚这摊浑水?谢嘉泽不过是陛下砧板上的鱼肉。”

巷口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身影正在悄悄靠近,藏在袖中的耳朵贴紧墙壁。

扶凌萱余光瞥见那人衣角的金线刺绣,心中警铃大作。

她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聂才良的衣袖:“原来聂大人早就看穿了,倒是我小瞧了您的眼力。”

“跟我走。”聂才良握住她手腕,掌心滚烫,“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陛下本就疑心蜀王府谋反,你以为谢嘉泽还能撑多久?”

他的声音放软,“听说你喜欢山茶花,我在城外有座园子,种满了……”

“聂大人不怕这话传出去?”扶凌萱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扫向巷口。

“您身为礼部侍郎,公然拉拢藩王世子的下属,若是被陛下知晓……”

聂才良的手猛地收紧,又在瞬间松开。

这时,巷口的阴影里,偷听的宫女突然现身。

“聂侍郎好兴致。”宫女缓缓走近,“拉着外臣家的医官说这些体己话,若被御史台知道……”

她故意拖长尾音。

聂才良脸色微变,却仍维持着风度:“原来是琉璃姑娘,不知太后娘娘……”

“太后听闻付医官医术精湛,正巧近日心悸频发。”琉璃打断他的话,眼神扫过扶凌萱腕间的红痕,“便命我来请人入宫诊治。”

“聂侍郎若是没别的事,还请自便吧。”

聂才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既然是太后懿旨,本官自然不敢阻拦。”

他深深看了扶凌萱一眼,不甘心的甩袖离去。

琉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扶凌萱:“吓着了?走吧,太后还等着呢。”

她的语气看似随意,却不容任何拒绝。

扶凌萱浑身一僵,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默默跟上琉璃的脚步。

长乐宫内。

太后半倚在软榻上,银发间只别着一支素银簪子。

见两人进来,她微微抬手:“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