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呆滞地看着门口那尊杀神,又猛地回头,看向龙椅之上那个气定神闲,目光冰冷的景文帝。
一个念头,一个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念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皇后病重......是假的!
陛下病危......是假的!
户部失火,国库空虚......是假的!
文家满门忠烈,战死沙场......更是假的!
从头到尾!
从他踏入上京城的那一刻起,不,甚至是从他动了谋逆之心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为陈阁老,为所有心怀叵测之人,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末将文远征!”
文远征大步踏入殿中,身上厚重的玄甲与地面碰撞,发出铿锵之音。
他无视了瘫软在地的陈阁老,径直走到御前,避开了镇南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奉陛下密旨,手持虎符,率西北玄甲军三万,前来勤王!”
“诛杀叛逆,以靖国难!”
他身后的士兵,发出怒吼,敲击手上武器。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冰冷如刀。
片刻间,他们已经将殿内镇南王那几百名所谓的“精锐”,全部解决。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式的屠杀。
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
“噗通。”
镇南王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彻底瘫倒在地。
还好贺晋煜反应够快,不然软剑能将镇南王半张脸割下来。
镇南王双眸失神,谋划了一生,隐忍了半辈子,他以为自己是那个翻云覆雨,执棋天下的手。
却到头来,连自己何时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都懵然不知!
这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景文帝,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是你!”
“都是你算计我!”
“你这个伪君子!”
“你竟然有如此城府?!”
“恐怕陈阁老的身份,你也早就发现了?!”
“居然隐忍至此,妄你自称明君,却用妻儿,西北战事,还有天下做局!”
镇南王句句恶毒,想要在景文帝心中留下心魔。
可惜。
景文帝缓缓从龙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平静。
“不。”
“算计你的,不是朕。”
景文帝的目光越过殿内众人,转向了殿外,那片碧蓝如洗的广阔天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青瑶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出现,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
“是朕的女儿。”
“大靖的长公主,林青瑶。”
说罢他呵呵笑了起来,轻咳一声补充道。
“嗯,还有朕的好女婿啊。”
“陛下,按照长公主殿下的身份,韩大人应该是国婿。”
福禄公公在一边笑呵呵提醒。
“嗯嗯,你说的都对。”
景文帝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自豪。
要是林青瑶在这里,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自己的父皇,在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中,还能有说有笑的。
镇南王听林青瑶的名字,呆愣在了当场。
他不相信,一个早就废了的,沉溺情爱中的长公主,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色!
可发生的这些事,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甚至被吸引注意力而忽略了的温泉别院,都一一出现在脑海,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陛下,陛下!”
脖颈架着锋利刀锋的陈阁老,跪行到了台阶之下。
“陛下,老臣没有错啊!”
“是您先隐瞒了疾病啊!”
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何况是君欺瞒在先,他一个老臣又何错之有!
“立储怎么能算作谋反?”
“如今大靖西北稍定,镇南王出了事情,西南又要出现动荡!”
“就算您的身体没有问题,也再难有子嗣,可大靖不能没有储君啊!”
这一番话,倒是把自己推脱了个干干净净。
景文帝先是双手扶起了文远征。
“文家你放心,瑶儿那里有密旨,文家的人不会掉一根毫毛。”
说罢眼眶有些湿润,想说什么又发现场合不太合适。
于是做罢,只是抬起双手,重重拍了拍文远征的肩膀。
贺晋煜已经先一步将镇南王捆了起来,拖死狗一样,拽到了一边,让开了路。
陈阁老还在台阶下碰碰磕头,用力之大,几下额头就一片伤口,血流不止。
“是啊,陛下!”
“立储是为了江山社稷,陈阁老并没有谋反啊!”
有几个忠心耿的门生,声色内荏地嘶吼着,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聒噪。”
这些文人生在太平盛世,读着圣贤之书,却连是非都难以分辨!
文远征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些人身后的西北军士上前,动作干脆利落,一人一脚,直接将那几个叫嚣的官员踹翻在地,而后用刀背狠狠砸在他们后颈上。
世界,瞬间清静了。
“老臣绝无造反之心啊。”
陈阁老已经涕泪横流。
多年的君臣之谊,让他觉得景文帝不会随意发落他。
可景文帝站在他的眼前,一脚就踹在了陈阁老的心窝!
虽然为了符合“病体”,他饿了很多天,人清瘦了不少,可并不影响这一脚的威力。
陈阁老被踹翻在地,心口剧痛,加上情绪波动,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朕且问你。”
“裴玉岑是不是受你指使,上陈奏折,污蔑文家通敌叛国?”
“身居高位,在外两袖清风,暗地里联系皇商,大肆敛财!”
“在世人眼中,你不分远近,兴建学堂,实际上是你洗白银钱的手段,是也不是?!”
陈阁老连连摇头,鼻涕眼泪横飞不止。
这些事情,都没有证据的,他不可能承认,只要不承认,又有了他今天的说辞,天下文人自会替他声援。
“哦,不承认?”
“不要紧。”
“你与李锐,在慈光寺干的事情,真以为朕没有证据吗?!”
“朕最后问你一件事。”
“前朝赵首辅科举舞弊案,是不是你做的!”
“轰隆——!”
晴天一声霹雳,仿佛是赵家千百冤死亡魂的嘶吼。
可在生死之前,陈阁老什么都不会承认!
只要今天活着走出太和殿,他总有办法活下去!
“老臣,忠心日月可鉴。”
“老臣只是为了请陛下立储啊。”
景文帝一句句质问,已经让许多想要为陈阁老求情的大臣冷静了下来。
陛下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杀了当朝首辅。
再看陈阁老诡异的样子,谁都不是傻子,这情,是再也不敢求一点了。
而景文帝也被气笑了。
他万万没想到,能咬牙坚持到最后的,不是野望天下的镇南王,而是这个老匹夫!
他夺过一边文家军手中的长剑,横在了陈阁老脖颈间。
正要挥剑,太和殿门口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
金宝的呼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