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
已然镇定下来的镇南王,褪去了最初的恐慌,强忍着太阳穴传来的剧痛与晕眩,扯着布满血液的唇角笑了笑。
不用看他的表情,只从那笑声中,就能听到满满的不屑。
“上京城的禁卫军,都训练成了酒囊饭袋。”
“而你,一个区区禁卫军统领,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他丝毫不顾脖颈处的软剑割伤皮肤,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充血而显得格外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挟持着他的贺晋煜。
“贺晋煜,你以为你挟持了本王,就能扭转乾坤吗?”
“你爹到了这里,都得尊称我一声王爷,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死寂的太和殿中回荡。
“你信不信,只要本王一声令下,这上京城,立刻就会血流成河!”
“你信不信,你脚下这座辉煌的宫殿,顷刻间就会化为焦土!”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不但嗓音粗犷,就连气势都骤然拔高。
“一步走错,你,你效忠的这位陛下,还有这满朝的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将成为我庄家的陪葬品!”
“你敢吗?”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在这种时候,谁的气势矮了,就等于输了一截。
他留的后手,就是掣肘这些冠冕堂皇明君清官的铡刀!
他镇南王可以死,可他们不会让上京城百姓陪葬。
果然,这同归于尽的狠戾,让原本还在挣扎的忠臣,各个面如死灰起来,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镇南王笑了出来,就算有贺晋煜架着脖子,他还是转过身看向了龙椅上的景文帝。
浓眉斜着上挑,似乎在无声询问,又像在等待景文帝的求饶。
可惜,回应他的并不是预想中的妥协,也没有看到景文帝的惊恐。
龙椅之上。
那个面色蜡黄,气若游丝,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景文帝,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让镇南王胸腔中的心,跳了个七上八下。
景文帝接过了福禄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脸,满脸缠绕的病气,就这样被一点点擦去,恢复了原本的血色。
面对群臣逼迫立储时,无力而混浊的眼睛,此刻清明如镜,锐利如刀。
哪里还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模样?
“呵呵......”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笑声,从景文帝的喉间溢出。
攻守置换!
景文帝的笑声里,是片刻前镇南王的嘲弄,也是运筹帷幄,玩弄对方于股掌之中的帝王威严。
“镇南王,你老了。”
景文帝的声音不再沙哑虚弱,洪亮清晰,掷地有声。
其实这句话讽刺居多,镇南王只比景文帝大了十岁而已。
“你太爱惜羽毛了。”
“你的兵,远在二十里外,远水解不了近渴。”
说完景文帝抬起右手,隔空虚点在了镇南王的脖子上。
“可朕的刀,已经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镇南王脸上的狞笑,早就僵住!
被景文帝这么一点,一股耻辱感从心底升起,可不等他愤怒,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不祥预感,死死缠上了他的心脏。
也就在这一刻!
“咚——!”
“咚——!”
“咚——!”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殿外传来。
声音整齐划一,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大地的脉搏之上,又像是擂响的战鼓,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不是普通的脚步声!
这是势!
是百战之师,踏破山河的无敌气势!
绝不是殿外那些他早已换掉的,站都站不稳,松散懒惰的“禁卫军”能发出的!
就连他多年来训练的精锐,也没有这样的势!
陈阁老那张老谋深算的脸,在听到这脚步声的瞬间,血色尽褪。
他布局了这么多年,比镇南王更懂,这种脚步声意味着什么!
文家没有被灭门!
文家军也没有死!!!
“轰隆——!”
太和殿那两扇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用万钧之力,一脚踹开!
初冬的阳光刺眼,随着殿门大开一起照了进来,将殿内所有人的影子都拉扯得扭曲变形。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吹进了大殿。
紧接着,一个身披玄甲,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杀神,逆光立在了殿门之外!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铁血杀气,就让殿内镇南王那几百名所谓的“精锐”,控制不住地双腿发软,兵器都险些握不住。
而布满风霜与刀疤的脸,镇南王和陈阁老,哪怕是化成灰都认得!
文家如今的掌舵人!
文家精锐的指挥者!
那个本该在西北,与蛮夷血战力竭而亡的——文远征!
“不......”
“不可能!”
陈阁老浑身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花白的胡须剧烈颤抖,眼中满是骇然与绝望。
他嘴巴嗫喏,心思急转,勉强稳住了心神,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文远征!”
“你通敌叛国,陛下亲自下旨,文家满门抄斩了!”
这个时候还能挑拨离间,陈阁老不愧是文臣之首,当朝首辅。
这话就是告诉文远征,景文帝早就背弃了他,他的妹妹文皇后也快死了,远在边疆的家人也被抄斩了。
他没必要再做勤王功臣!
血海深仇面前,还不如跟他们合作,保存文家仅剩的血脉!
可回应他的,只有文远征一口脓痰。
“呸,老东西,等老子忙完先取你项上狗头,祭拜老定国公!”
说罢再也不看他,转身双目迎上了台阶上被控制住的镇南王。
文远征虎目圆睁,咧嘴露出十二颗牙,笑的有些残忍。
“等什么呢,动手!”
一声令下,他带来的西北精锐井然有序围住了镇南王带进来的人。
毫不犹豫手起刀落,滚滚人头落地!
这些朝中大臣哪里见过这架势,一时之间大殿血腥更加浓烈,时不时还有尿骚味传来。
至于被镇南王替换了的禁卫军,早就被文远征的人杀了个干净。
镇南王的大脑,则在这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