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起,李青玄带着阿黑,踏着清晨的露水,回到了寺庙。
一路行来,阿黑时不时低头嗅嗅李青玄僧袍的衣角。
寺庙的山门,这段时间已被重新修葺扩建。
原先略显狭窄的入口,如今变得开阔数倍。
崭新的石阶与门柱透着一股庄严的感觉。
后院的方向,隐约传来人声与劳作的动静。
那里搭建起了一大片临时的木棚区。
虽然结构简单,甚至有些杂乱。
却为那些逃难上山的村民们,提供所需的住宿条件。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清晨泥土的湿气。
还有一丝……墨汁味?
李青玄目光微动,朝着墨味的来源处望去。
前院有几那座供香客休憩的凉亭,其中一个凉亭内。
弘痴那近三米高的庞大身躯,正弓着腰,几乎是趴在一张木桌前。
他那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支细细的毛笔杆。
笔尖在泛黄的符纸上颤抖着。
桌面上,早已堆满了画废的符纸。
墨迹晕染,污浊不堪。
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艰苦卓绝却收效甚微的奋斗。
“不对不对,弘痴哥哥,你又画错了!”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小大人的认真,七岁的张心慈趴在一旁。
小手撑着脸,皱起眉毛,正一本正经地指点着弘痴。
“那个弯弯,应该再往左边一点点,像这样……”
她伸出小手指,在空中虚划着。
动作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流畅自然。
弘痴停下笔,脑袋转向张心慈,脸上满是憨厚的茫然。
也正因这一转脸,他才看到李青玄走近。
弘痴见师傅回来,脸上憨厚的茫然化为一丝窘迫,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连忙站起身,瓮声瓮气地解释。
“师傅,您回来了。”
“是……是村民们的护身符快用完了。”
“俺看师傅画过,就想着照着墙上那张的样子,也试试能不能画点,帮帮忙。”
他从未接触过符箓之道。
只是凭着一股蛮劲和想要帮忙的心,硬着头皮尝试。
结果显而易见,他跟这需要精细掌控的符文,简直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奋斗了一整晚,连一张勉强成型的符箓都没画出来。
张心慈也赶忙跳下来站好,冷不丁看到李青玄脚边跟着的阿黑,那幽蓝壮硕的样子吓了她一小跳,本能地往弘痴哥哥身后缩了缩。
但当她看清阿黑是安静地跟着青玄大师时,出于对大师的信任让她定住了脚步,脸上的慌张褪去大半。
这才鼓起勇气走到李青玄面前,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行礼道:“青玄大师。”
随后她仰着小脸,偷偷看了几眼阿黑,又看向李青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李青玄微笑地点头回应。
张心慈躲在弘痴高大的身躯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阿黑。
随后她指着不远处,贴在禅院墙壁上的一张符箓。
那是李青玄之前随手布置的。
“大师,你看那个符,它在发光呢!”
“金色的光,还在里面流来流去,像小溪水一样,好好看!”
此言一出,李青玄心头一跳!
寻常凡人,哪怕是视力再好,也绝无可能看到符箓上蕴含的佛元光华。
更遑论观察其内部能量的流动轨迹!
他想起之前在厢房布置符阵时,这小丫头就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飞舞的符纸。
平日里在寺庙中,也时常能看到她对着墙上,柱子上的符箓发呆。
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女孩有点奇特,但由于对方年纪还小,并未深思。
此刻听她如此清晰地描述出符箓金光与能量流动。
事情便显得非同寻常了!
李青玄目光落在张心慈身上,悄然运转【慧眼通】,淡淡的金芒在他眼底流转。
目之所及,张心慈体内确实无灵力波动,也非特殊灵体。
但在其眉心深处,似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纯净光晕,玄妙异常,连【慧眼通】也只能窥得一丝模糊轮廓,无法洞悉其根本。
李青玄收敛了探查的目光,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
“心慈,你能告诉大师,你看到的那个‘小溪水’,是怎么流的吗?”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护身符。
“用你的小手,给大师比划一下,好不好?”
张心慈认真地点点头,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开始在符纸表面上缓缓滑动……
阿黑则安静地卧在李青玄脚边,黝黑的眼睛也好奇地随着那小手指移动。
“它先从这里,咻——一下,流到那里。”
“然后转个弯弯,这里的光亮一点,那里暗一点。”
“走到这个交叉的地方,它会停一下下,再分开流……”
稚嫩的童语,描述的内容让李青玄眼底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所比划的轨迹,指出的能量强弱变化,关键节点,一些极为细微的能量流转偏差。
都与符箓本身的构造与能量运行规律,精准地吻合!
一旁的弘痴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师傅那逐渐凝重,甚至带着惊讶的神情,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李青玄内心震动不已,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张心慈拥有着一种极其罕见,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符箓天赋!
这种天赋。
并非来源于后天修炼所得的灵力或神识,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超乎常理的感知能力。
甚至可能比许多浸淫符道多年的修士,还要敏锐,还要纯粹!
只是……
李青玄看着眼前这个尚显懵懂,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自己,对所拥有的能力毫无所觉的小女孩。
她年纪太小了,心智尚未成熟,过早地让她接触修行,接触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复杂,未必是好事。
更不能让她这独特的天赋,被外界所知,引来不必要的觊觎。
李青玄决定暂时不点破张心慈这惊人的天赋。
想到这里,李青玄面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温和,轻轻揉了揉张心慈的小脑袋。
“心慈看得真仔细。”
“以后若是有兴趣,大师可以教你画符,读些有趣的经文故事,好不好?”
他深知此等天赋一旦显露,对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因此并未直接点破符箓之事,而是决定先从基础入手,培养她的心性与认知,待时机成熟,再行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