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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见到陆停舟的老师,池依依指尖不觉用力,更紧地回握住陆停舟的手。

“六娘见过老师。”

她庄重地屈膝行礼,这才抬眼打量老者。

只见他形容枯瘦,须发皆白,满脸皆是风霜之色。

然而那双眼睛却不见丝毫暮气,沉静如深潭,淡泊而悠远。

仅此一眼,池依依便恍然:陆停舟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沉稳,多半承袭自这位老师。

长者当前,她不便多看,只腼腆一笑,便垂下了眼帘。

段寒山抬手虚扶:“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池依依垂着眼,恰到好处地流露一丝羞涩,在陆停舟的搀扶下站直。

此时雨丝渐密,段家大儿媳周氏上前道:“父亲,雨大了,请大伙儿进屋叙话吧。”

周氏为段云开生母,段寒山发妻早逝,家中事务多由她操持。

段云开快步上前,殷勤地搀住祖父:“祖父,孙儿扶您。”

“又闯祸了?”段寒山睨他一眼。

“哪有!”段云开叫屈,“孙儿在外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不信您问停舟。”

段寒山笑笑:“听说京城那门亲事,你没相中?”

段云开两眼滴溜溜一转:“不是没相中,而是压根没机会相中。宁州水患耽搁了她家行程,那姑娘抵京便病倒了,这种时候,孙儿总不能冒昧上门。”

段寒山拂开他的手:“罢了,不想看便不看。你这皮猴儿别缠着我,去扶你娘,唤你世叔过来。”

“世……”段云开险些咬了舌头,不情不愿地瞥向陆停舟,“小——世叔——”

他怪腔怪调地喊:“祖父叫您呢!”

池依依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

她早知段云开与陆停舟交好,也知陆停舟师从段云开的祖父,却未深想:按段寒山的辈分,陆停舟这位学生,实与段云开之父同辈。

如此一来,段云开不但得唤陆停舟“世叔”,还得叫她一声“婶娘”。

平白多了个“侄儿”,池依依连忙低头,掩去眸中笑意。

初到段家的几分拘谨,竟因这插曲消散了大半。

陆停舟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去陪世嫂说说话。”

他口中的“世嫂”,自然是段云开的母亲周氏。

段云开在旁撇嘴,冲陆停舟比了个只有彼此才懂的手势,暗示他适可而止。

陆停舟微微一笑,上前接过下人手中的油纸伞,稳稳撑过段寒山头顶,一手轻扶老师臂膀,伴他步入大门。

雨声淅沥,一行人略微加快脚步,来到廊下。

陆停舟刚收了伞,就听段寒山道:“去书房,考考你的功课。”

陆停舟入仕多年,哪有什么功课可考,这话分明有未尽之意。

陆停舟眸光微动,颔首:“是。”

他回头看向池依依:“我陪老师去书房,你——”

“弟妹交给我便是。”周氏已亲热地挽住池依依,“云开他爹和二郎、三郎晚些才归,我先带六娘去安顿,你把她交给我就是。”

池依依跟着笑道:“有世嫂照料,夫君自管忙去。”

方才几句交谈,她已知周氏爽朗健谈,相处起来,比面对那位深不可测的老师容易多了。

一行人行至正院分道,池依依随周氏往侧院,段云开被母亲打发回房,陆停舟则随段寒山步入书房。

书房内墨香隐隐,陈设古朴。

陆停舟扶着老师于太师椅落座。

案上茶具齐备,侍立的小厮正待泡茶,段寒山将其挥手屏退,对陆停舟道:“你来。”

陆停舟依言坐到对面,取过茶匙拨茶入壶,烫过热盅,提起炉上铜壶。

沸水如练,自高处倾泻入壶,激荡起氤氲茶香。

陆停舟将泡好的茶汤倒入茶盅,再分别注入两只青瓷鸡心杯里。

他双手端起茶杯,送到段寒山面前:“老师,请用茶。”

在他泡茶之时,段寒山端坐如松,目光似落于弟子身上,又似神游物外,神情泰然。

望着杯中袅袅升腾的白雾,他微微颔首:“这两年,你性子愈发沉着了。”

陆停舟端起自己那杯茶水,轻吹热气:“学生顽劣,累老师挂心。”

段寒山浅笑:“若真怕我挂心,当初就不会执意留在京城。”

他语气平和,并无苛责,一双眼中充满唏嘘感慨。

陆停舟慢慢啜了口茶:“两年未见,老师仍爱这自种的青茶。”

“朝折露葵,夜舂黄粱,乡野之乐,乐在无忧。”段寒山凝视着自家弟子,“如今可是想通了?”

陆停舟神色未变:“想通何事?”

段寒山摇头:“若未想通,为何又要娶妻?”

陆停舟放下茶杯:“不过是不想师长忧心。”

段寒山轻“哦”一声:“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陆停舟唇角微扬:“老师为了我的亲事,不惜千里托请烈国公。学生再不晓事,也不敢劳烦二位如此费心。”

段寒山低笑一声:“你在陛下跟前,也这般巧言令色?”

陆停舟神情平静:“陛下常说,学生不如老师耿直。”

段寒山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但他定然更爱听你说话。”

陆停舟垂眸一笑:“陛下明察秋毫,真心假意,皆如过眼云烟,不过逗趣罢了。”

段寒山目光转向窗外:“你此行带的几名护卫,瞧着像是禁军中人。”

“是。”陆停舟坦然道,“学生前些日子查办了三皇子的部下,又不巧被人射了一箭,陛下大约是担心学生途中安危,这才特遣禁军随行护卫。”

“只是护卫?”段寒山并未看他,目光似被檐下滑落的水珠吸引,久久停驻窗外。

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听闻你向陛下告假一月。你打算在平安城逗留几日?”

陆停舟对他知晓京城之事毫不意外,回道:“两日。”

段寒山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如此说来,探望为师不过是个幌子,你真正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老人蓦然回首,目光如电刺向陆停舟,“连这桩婚事,怕也是假的吧?”

廊下,手捧锦盒的女子脚步倏顿。

池依依蹙紧眉头,忧心忡忡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