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宁中则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岳不群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依旧锁在邱白身上,缓缓道:“你们只看到阵容强大,可曾细想,那队伍之中,皆是何人?”
“东方不败,魔教魁首,心性难测,与我有旧怨!”
“任我行,盖世枭雄,暴戾恣睢,视正派如仇寇!”
“冲虚道长,武当掌教,虽心怀坦荡,然终究是外派宗师!”
“方生大师?哼,不过是少林派来冷眼旁观的棋子!”
“左冷禅?虽然看中邱白,可他的野心勃勃从未掩饰,其心可昭日月!”
“至于封师兄……”
岳不群看向封不平,语气缓和了些。
“我知你心系华山,然终究……多年未历此等生死杀阵。”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邱白脸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声音低沉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
“邱白虽已是止境巅峰,修为冠绝同辈,可他终究……是我的弟子!”
“是我岳不群最得意的传人!”
“是珊儿的夫君!”
“是我华山派未来的擎天玉柱!”
“在那等群狼环伺、步步杀机的绝地,面对那深不可测的青穹道人,让邱白独自一人,周旋于这些各怀心思、正邪难辨的枭雄巨擘之间?”
岳不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幽幽道:“我这个做师父的,如何能安心坐在华山之巅,坐视他孤身涉险?”
“我岳不群纵使武功不及白儿,不及东方不败,不及任我行,不及冲虚道长……”
“但我终究是他的师父,还能替他挡一挡明枪暗箭!”
“还能在他力竭之时,站在他身前!”
“还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华山派,并非只有邱白一人敢向那天门挥剑!”
“他师父岳不群,还没死呢!”
“此去终南,我非为争那虚无缥缈的先天之位!”
岳不群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目光诚挚的看着邱白。
“只为护我徒儿周全!”
“为我华山派,争这一线气运!”
“纵使身死道消,埋骨终南,亦是我岳不群身为人师,身为华山掌门的本分!”
“……”
正气堂内,一片死寂。
岳不群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心头炸响。
宁中则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丈夫那决绝而坚定的侧脸,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太了解岳不群了,此刻的他,已非那个精于算计的掌门,而是一个不惜一切也要保护弟子,扞卫师门尊严的父亲和师父。
封不平默然垂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敬佩,有释然,也有一丝黯然。
他明白,自己终究替代不了岳不群在邱白心中的位置,也替代不了岳不群此刻迸发出的属于师父和掌门的担当。
岳灵珊紧紧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看着父亲和丈夫,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骄傲。
邱白站在原地,只觉得心中有滚烫的热血。
他看着眼前这个紫袍玉冠,面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师父,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初入华山,那个教他华山剑法基础招式的儒雅师父。
在他展现出惊人天赋后,毫不犹豫将紫霞神功传授给他。
而那时,他才入门两年!
紫霞神功,向来是华山派的掌门不传之秘!
可岳不群给了他。
这份信任与器重,重逾千钧!
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这份师徒之情,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传艺授业,深深融入了血脉之中。
岳不群或许有他的野心,有他的算计。
但在关乎他邱白生死,关乎华山气运的根本时刻。
这位师父选择的,竟然是挺身而出,是以身相护!
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让邱白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师父……厚恩,弟子……万死难报!”
岳不群上前一步,用力扶起邱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怒容尽敛。
“你我师徒之间,何言厚恩?此乃为师本分。”
他目光扫过泪眼婆娑的妻女,扫过沉默的封不平,沉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封师兄,烦请你即刻修书左师兄,言明利害,邀其共襄此举。”
“师妹,珊儿,山门之事,就托付给你们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堂外浩渺的云海,缓缓吐出两个字,为今日的争论定下了最后的基调。
“终南之事,我与邱白同行!”
月色如霜,静静流淌在华山之巅。
喧嚣的正气堂早已沉寂,唯余虫鸣唧唧。
岳不群并未回房,而是负手独立于朝阳峰顶的观日台。
这里是他曾经常来的地方,历经了很多岁月。
因为他要在这里练紫霞神功。
如今,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再次站在观日台上,岳不群心情复杂。
山风猎猎,吹动他紫色的袍袖,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峭。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
岳不群没有回头,只是望着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星辰。
“师父。”
邱白走到他身侧,并肩而立。
“嗯。”
岳不群应了一声,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渺,询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是。”
“封师伯已去修书,信鸽天明即可发出。”
邱白顿了顿,低声道:“师父,其实封师伯的提议……”
“为师明白。”
岳不群打断了他,转过头,月光映亮了他半边脸庞,眼神深邃。
“封师兄是顾全大局,也是为华山着想。”
“左冷禅若肯去,确是一大助力。”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邱白:“但邱白,你要记住。”
“外力再强,终是外力。”
“东方不败、任我行、左冷禅,乃至冲虚道长,他们或因前路,或因利益与你同行。但到了生死关头,能毫不犹豫挡在你身前的,唯有骨肉至亲,唯有授业恩师!”
“少林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岳不群眼眸微微眯起,望着夜幕下的华山群山,幽幽道:“方证老和尚口口声声说武林正道,临到头来,不过一句少林有少林的难处,便想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此等行径,令人心寒,更令人警醒!”
邱白默然,少林的态度,确实如同一盆冷水坡下。
毕竟对于少林派而言,谁当皇帝不是当。
只要能让神州气运板荡,他们就有机会。
否则千年来,其他门派都换了好几茬,就他们少林一直在少室山。
邱白有时候在想,嵩山派的武功一股子军阵味道,是不是当年朱元璋故意放下的钉子,就是要制衡少林的发展。
可惜,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东西难说了。
岳不群仰望星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轻声道:“当年为师将紫霞神功交予你时,便知你非池中之物,华山太小,终困不住你这真龙。”
“只是为师未曾想到,你翱翔九霄之日,竟是要去撞那天道设下的铜墙铁壁。”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邱白,眼中有情绪翻涌,沉声道:“你可知为师为何执意要去?”
邱白摇摇头,他不愿去想这件事。
岳不群笑了笑,自顾自的说:“为师不仅仅是为护你周全,更是因为……这条路,是你选的,是为师看着你一步步走出来的!从你习练华山剑法,到你完全掌握紫霞神功,再到你和珊儿大婚,成为夫妻。
“这一路,为师都是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
“如今,你要去斩那堵路的青穹道人,要去劈开那通天之门,为师岂能缺席?”
岳不群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朗声道:“纵使为师修为不及你,不及那许多绝顶人物,但为师这一身紫霞真气,这一腔为师为父的热血,还能为你壮一壮行色!”
“还能让天下人知道,我华山派的脊梁,从未弯过!”
“师父……”
邱白心头巨震,喉头哽住。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当人子了。
师父这么好,他还让师父去练辟邪剑法。
但仔细想想,这也怪不得他啊。
当时,他自己也只有师父所传的紫霞神功。
师父自己要想突破,紫霞神功不行,只有走辟邪剑法的路线,才是他进步最快的路。
“好了,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岳不群摆摆手,似乎不愿再沉浸于这略显沉重的氛围,脸上露出温雅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月色下,带着几分苍凉与决绝。
“记住,无论前路如何,华山,永远是你的根。”
“为师……永远是你的师父。”
说完,他不再看邱白,转身离开。
紫袍身影融入玉女峰顶的夜色之中,走向有所不为轩。
邱白独自留在观云台上,山风更劲,吹得他衣袂狂舞。
他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接过《紫霞神功》时,所承载的千钧重量。
月色清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终南山的阴影,仿佛已跨越千山万水,沉沉压来。
但此刻,邱白心中那份因少林敷衍而生的冰冷与孤寂,已被更为坚韧的力量所取代。
那是来自华山之巅,来自授业恩师的内心力量:
师恩如山。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青穹道人?天门?少林算计?群雄环伺?
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都无惧。
这一次,他并非独行。
pS:写到这里,大家也都知道,阿九是在收尾了。
还好,阿九不是什么大佬,埋不下多少伏笔。
不过也是伏笔少,基本上都能圆回来。
本来,我还想过给岳不群来点睡着的丈夫之类的剧情。
但是我回头通读了一遍,发现老岳这个人对邱白挺好的。
做哪些事情,有些白眼狼了。
所以仔细的想了下,决定给老岳一个非常体面的退场。
让他以华山派掌门,五岳盟主,真男人的身份退场。
虽然他没有唧唧,但我大明自有国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