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玉女峰顶。
邱白推开新房的门扉时,已是暮色四合。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墨香,还有那听到动静,如乳燕投林般扑入怀中的温软身躯。
嗅着那熟悉的发香,瞬间洗去了他连日奔波的风尘,还有少林派给他带来的心头郁结。
“师弟!”
岳灵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甜腻,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终于回来了!”
邱白拥着她,嗅着她发间清浅的栀子花香,一路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嗯,我回来了。”
无需多言,小别重逢的浓情蜜意,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夜,烛火摇曳,低语切切,道不尽相思,诉不完离情。
邱白暂时抛开了关于先天境界的沉重枷锁,只沉浸在妻子如水般的柔情里,汲取着家的温暖与安宁。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
邱白已与岳灵珊携手步入正气堂。
堂内檀香袅袅,岳不群端坐主位,紫袍玉冠,气度沉凝,只是眉宇间似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宁中则侍立一旁,神色间亦是忧心忡忡。
“师父,师娘。”
“爹,娘。”
邱白与岳灵珊上前恭敬行礼。
“回来了。”
岳不群微微颔首,目光如电,落在邱白身上,询问道:“此行如何?可有所得?”
邱白深吸一口气,将在少林遭遇的冷遇暂且按下,先从振奋人心的消息说起。
“师父,师娘,弟子此行,虽艰难,亦有进展。”
他也不瞒岳不群,沉声道:“弟子先去了黑木崖,已与东方不败达成盟约。她愿与弟子一同共赴终南,剑指青穹道人!”
此言一出,岳不群与宁中则眼中都掠过一丝惊异。
东方不败何等人物?
魔教教主,止境巅峰,睥睨天下。
邱白竟能说服她联手!
此等手腕,已远超他们预期。
虽然他们并不喜欢魔教,但是邱白要做的事情,可是要跟先天高手对战,魔教高手那又如何呢?
“随后,弟子在黑木崖收到消息,说任我行已经脱困,借着魔教的消息,弟子在洛阳见到了脱困的任我行。”
邱白语气变得凝重,继续说道:“此人狂傲暴戾,积怨如山,刚脱樊笼便欲寻东方不败复仇。”
“弟子以武道前路相激,更以实力稍挫其锋芒,终令其动摇。”
“他虽未完全信服,但已答应亲赴终南山,一探青穹道人的虚实!”
“任我行也答应了?”
宁中则忍不住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那可是一代枭雄,被囚禁十二年的滔天恨意,竟能被邱白引导向那青穹道人?
“是。”
邱白点头,笑着说:“此人虽桀骜,但对自身武道极限亦有执着。”
“弟子点明他若不能突破桎梏,纵使夺回神教,杀了东方不败,亦不过是在宗师境打转,终非超脱,他心动了。”
“至于武当冲虚道长......”
邱白语气转为敬重,凝重道:“师父,你也知道了,道长传我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弟子也已经学会了。”
“冲虚道长言说此非一家一派之事,乃为天下武者争一线生机,武当义不容辞!”
听到冲虚道长如此表态,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抚须的手微微一顿,显是内心震动。
武当魁首,愿亲身犯险。
此等气魄担当,当真是令人心折。
“然而......”
邱白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还有深深的失望,摇头道:“唯有少林……”
他将自己在少室山的遭遇详细道来。
“方证大师口称少林难处,那三位慧字辈的师叔祖则以心魔未伏,何以伏外魔,只愿枯坐参禅为借口,拒绝了弟子。”
“最终派出方生大师,随我们前往终南山!”
邱白面色难看,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冷哼道:“少林派的想法昭然若揭!”
“无非是想借我等之刀开路,无论成败,少林皆可坐观风云,保存实力,坐收渔利!
“”此等算计,实在是令人不齿!”
“岂有此理!”
岳不群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紫檀木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素来涵养极深,此刻脸上也布满了寒霜,儒雅的面容上尽是愤怒的神色。
“少林派还跟武当并列泰山北斗,就这点气度!”
岳不群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的狂怒,沉声道:“当日华山之上,是他方证先以王朝气运撩拨人心,引得冲虚道长与我等不得不深究此秘!”
“如今真相大白,前路需要以血染,需要他们出力时,却龟缩于千年古刹之内,口诵经文,行此等龌龊算计!”
“就派出一个方生?”
岳不群神色阴郁,冷哼道:“哼!是来做见证?还是来看笑话?或是待我等与青穹道人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攫取那先天之位?”
他站起身,在堂中踱步,紫袍无风自动,显是心绪激荡到了极点。
宁中则看着他,眼中满是忧虑,想要开口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少林此举,确实令人心寒齿冷。
但人家派出方生大师来,也堵死了所有指责的借口。
人家毕竟是真的派人了。
“他们以为躲在金顶佛光之下,便能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
岳不群停下脚步,目光如刀,扫过堂内众人,最后定格在邱白身上,斩钉截铁地道:“痴心妄想!”
“此役关乎武道存续,更关乎我华山气运!”
他看着邱白,这个给自己带来最多惊喜,甚至隐隐让他感到一丝敬畏的弟子,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
有骄傲,有期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沉默片刻,岳不群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终南山之行,为师与你同去!”
“师兄(爹)!”
宁中则和岳灵珊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不可!”
宁中则更是抢步上前,一把拉住岳不群的衣袖,脸上血色尽褪,急切道:“那青穹道人是何修为?连邱白都自承接不下他的一招!”
“此去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你是华山掌门,是华山的主心骨!”
“若你有个闪失,华山怎么办?珊儿怎么办?我……”
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满眼的哀求。
岳灵珊也紧紧抓住邱白的胳膊,小脸煞白,眼中泪光盈盈,看看父亲,又看看丈夫,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撕成了两半。
堂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铁。
岳不群的决定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惊涛骇浪。
让掌门亲赴此等绝险之地,宁中则的反对合情合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突兀地从正气堂侧门外的廊下传来。
“掌门师弟若不便亲往,那便由我去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缓步走入堂中。
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旧袍,身形瘦削,面容清癯,鬓角已染风霜,眼神却沉静而锐利。
正是久居祖师祠堂,几乎被人遗忘的剑宗传人——封不平!
他显然已在外听了多时,此刻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岳不群和宁中则惊愕的眼神。
“封师兄?”
宁中则一愣,随即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封不平的武功造诣她是清楚的,当年剑气之争时便是顶尖好手,如今虽沉寂多年,但底蕴犹在。
更重要的是,他并非掌门,身份上更为合适。
“封师伯?”
岳灵珊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封不平对着宁中则和岳灵珊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岳不群,沉声道:“我虽僻居祠堂,却也并非聋哑。”
“邱师侄传下的寒冰诀,我已潜心修习,虽时日尚短,不敢说大成,但自觉修为亦有所精进,当不弱于当年。”
“此等关乎武道前路、华山兴衰的大事面前,我封不平身为华山门人,岂能置身事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邱白,又看向岳不群,提出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建议。
“若掌门对我实力不自信,我认为或可邀请左冷禅一同前往。”
封不平脸上挂着笑容,轻声道:“左师兄的武功造诣精深,更在我之上,若能得他相助,加上方生大师、冲虚道长、东方教主、任我行以及邱师侄,此等阵容,或真能与那青穹道人一较高下!”
“华山与嵩山同属五岳剑派,此等大事,想来左师兄亦不会推辞。”
左冷禅!
这个名字让堂内众人心思各异。
封不平的提议不可谓不周全。
若封不平代表华山,再拉上左冷禅这个五岳盟主级别的宗师高手,加上其他几方势力,阵容确实堪称当世顶尖,足以应对任何挑战。
这似乎是一个既能保全岳不群,又能为华山争取利益的两全之策。
宁中则闻言,眼中希望更甚,立刻看向岳不群,急切道:“师兄,封师兄所言极是!”
“封师兄武功高强,若再有左师兄相助,定能护得邱白周全,也为华山争得机缘!”
“你身系华山重任,实在不宜亲身犯险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岳不群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岳不群沉默了。
他背对着众人,目光投向堂外苍茫的云海,紫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
封不平的提议合情合理,宁中则的担忧发自肺腑。
作为掌门,他理应选择更能保全华山根基的方案。
然而……
岳不群缓缓转过身,目光如深潭,一一扫过宁中则充满期盼的脸,封不平沉静的眼神。
最后,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邱白。
那复杂的目光中,情绪繁多,更有那无法割舍的羁绊。
“师妹,封师兄......”
岳不群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山岳般坚定,轻轻摇头。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左师兄若能同往,自然是锦上添花,此事可行。”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沉重而决绝。
“但此行终南,我岳不群,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