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青铜日晷影子划过申时三刻,石静娴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卷烫金奏折。殿外忽传来一声尖利汽鸣,惊得檐角铜铃嗡嗡震颤——工部新制的蒸汽铜兽喷出白雾,龙头吞吐间竟凝成“万寿无疆”篆字。
“娘娘,万岁爷的六十圣寿宴要迟了!”掌事宫女捧着九凤衔珠冠跪在屏风外。
石静娴却盯着铜兽腹膛里转动的青铜齿轮,忽地轻笑出声。三年前她命人仿《天工开物》造这“祥瑞”时,何曾想过这笨重铁疙瘩会成为今日弑君的刀?
乾清宫琉璃瓦上落满暮色,康熙正举着西洋千里镜观天象,忽见穿杏黄团龙褂的“胤礽”踏着蒸汽轰鸣而来。那身影与二十年前跪在太和殿接太子宝册的幼子重叠,他心头一暖,却又瞥见“儿子”袍角沾着星点火药末——前日江宁织造密报,毓庆宫地窖藏着十尊铁铸麒麟。
“皇阿玛万安。”石静娴行叩拜礼时,袖中铁筒硌得腕骨生疼。这是胤礽扮作太医院学徒送来的机关图,筒中火药若燃,能让蒸汽铜兽当众吐出禅位诏。她余光扫过铜兽腹下暗格,八阿哥的人正在那里涂抹磷粉……
宴席开在三希堂,石静娴刚念完祝寿词,蒸汽铜兽突然发出刺耳轰鸣。工部尚书纳兰揆叙霍然起身:“此物异响乃天降警示!”话音未落,兽口竟喷出裹着朱砂的诏书残页——正是她去年烧毁的《请立女帝疏》摹本。
康熙捏碎和田玉扳指,刚要发作,却见石静娴徒手探入滚烫的蒸汽口!白雾灼得她手背翻卷,鲜血滴在黄绫上竟显出太祖努尔哈赤笔迹:“凤鸣于渊,当主神器”。
“荒唐!”明珠摔了酒盏。
石静娴从蒸汽机关中扯出半截焦黑丝帛——那是索额图谋反时私藏的龙袍残料。满座哗然中,她跪得笔直:“有人要借蒸汽机污儿臣清誉,请皇阿玛彻查工部!”
子时的更鼓响过三遍,胤礽在御花园假山洞里点燃火折子。白日那场戏太险,石静娴若慢半息掏出龙袍残片,此刻东宫早成瓦砾。他展开袖中密信,唇角掠过笑意——信上画着改良蒸汽阀图纸,正是她模仿自己笔迹所绘。
“主子,万岁爷召您去南书房。”小太监提着羊角灯颤声道。
胤礽将图纸塞进石缝,忽然瞥见灯影里闪过粘杆处的蓝翎侍卫。他故意踩住袍角摔向假山,袖中银针顺势扎入机关枢纽。明日早朝,这群鹰犬会“偶然”发现八阿哥藏在蒸汽铜兽里的巫蛊偶人……
五更天,石静娴立在太和殿丹陛上抚摸铜兽鳞甲。晨雾中传来康熙衰老的咳嗽声,她突然攥紧昨日灼伤的手——结痂的伤口赫然是凤凰纹样。原来胤礽送来的不是普通朱砂,而是掺了茜草汁的刺青药!
“保成。”康熙将龙纹匕首按在她掌心,“这蒸汽机造得甚好,准你……监国。”
石静娴望着老人佝偻背影,忽听身后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铜兽红宝石瞳孔映出晨光,仿佛在说:这皇权更替的汽笛,终究由女子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