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帘,豆大的雨点砸在温梨初的后颈,顺着锁骨往衣领里钻。
她垂眸盯着脚边那枚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货车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后裴言澈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灼热的温度——方才为躲林修远手下的钢管,两人滚进排水沟时,他将她护在怀里,自己后背撞在水泥坎上,此刻怕是疼得厉害。
“温小姐!”赵铭的低喊混着雨声撞进耳膜。
那个前顾氏副总裁此刻正半跪在货车旁,车头被林修远手下砸出凹痕,他额角渗着血,却仍在努力扯断连接货车电瓶的电线——方才温梨初砸车灯的瞬间,他就借着混乱爬回了驾驶座,可货车年久失修,点火系统卡壳,此刻正发出“咔咔”的空转声。
林修远的手下已经围到五步外。
最前面那个寸头男人舔了舔嘴角,钢管在掌心转了个花:“小娘们儿挺能跑啊?”他身后七八个黑衣人呈扇形包抄,雨靴踩过水洼的声响像催命鼓点。
温梨初睫毛颤了颤。
她余光瞥见裴言澈攥紧的拳头——他右手还在渗血,是方才挡钢管时被划破的。
这个向来从容的影帝此刻眼底翻涌着暗潮,分明在压抑着冲出去的冲动。
“裴言澈。”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脚尖微动,那枚钥匙顺着水流“叮”地撞在裴言澈鞋尖。
金属的冷意透过湿透的袜子渗进他皮肤,他低头的瞬间,便撞进温梨初漆黑的眼底——那里有他熟悉的、破局前的冷静。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弯腰拾起钥匙,指腹擦过齿痕上的锈迹,声音压得极低。
温梨初扯了扯嘴角,雨水顺着她高挺的鼻梁滑进领口,却掩不住眼底的锋芒:“你们先走。我自有办法。”
话音未落,寸头男人的钢管已带着风声劈来。
温梨初旋身避开,指尖精准戳中男人肘间麻穴。
趁他吃痛松手的空当,她抓起钢管反手一抡,“砰”地砸中最近的车灯!
玻璃碎裂声混着货车突然炸响的轰鸣。
赵铭到底修好了点火系统!
锈迹斑斑的车身剧烈震颤,像头被激怒的老兽,朝着黑衣人堆里撞去。
林修远的手下们惊呼着躲闪,有人被保险杠擦到,惨叫着摔进泥坑。
“拦住他们!”林修远的怒吼穿透雨幕。
他站在二十米外的屋檐下,西装裤脚沾着泥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阴鸷如蛇。
可他的注意力刚被货车吸引,温梨初已拽着裴言澈的手腕,将他往反方向的排水沟里带。
“分开走。”她在裴言澈耳边急促道,“去工厂后巷,赵铭会引开大部分人。”
裴言澈的手突然收紧,指腹碾过她腕骨上的薄茧:“我不——”
“裴影帝。”温梨初打断他,仰起脸时,雨水顺着她泛红的眼尾滑落,“你该相信,我比你更擅长在阴沟里求生。”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裴言澈心口。
他想起三年前在威尼斯电影节后台,她被私生堵在消防通道,最后踩着对方的肩膀翻上通风管;想起上个月在剧组,吊威亚时钢丝断裂,她抓住场记的梯子荡到安全区,落地后还能笑着对导演说“重拍”。
雨幕中传来货车急刹的刺耳声响。
赵铭在驾驶座上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猛打方向盘,货车擦着林修远的衣角冲过,带起的泥点溅了他整身。
林修远气得踹翻脚边的水桶,转身对剩下的两个手下吼:“追货车!剩下的跟我抓裴言澈!”
“走!”温梨初推了裴言澈一把。
裴言澈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将钥匙塞进她掌心:“油箱还剩半格油。”
她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方才赵铭修车时,他悄悄检查过油量。
这个总把“我来”挂在嘴边的男人,连退路都算到了最细处。
温梨初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个“三”字——他们约好的暗号,三小时后在废弃仓库汇合。
然后她转身冲进雨里,目标直指正横在路中间的货车。
林修远的手下追上来时,她已经跳上驾驶座。
货车的破收音机还在滋啦响,她踩下油门的瞬间,轮胎在泥地里打了个滑,却终于爆发出怒吼,朝着追来的黑衣人撞去。
“疯了!她疯了!”有人尖叫着跳上围墙。
温梨初盯着后视镜里逐渐被甩开的身影,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这是她写小说时的习惯动作,此刻却让她冷静得可怕。
但她没高兴太久。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废弃的大卡车像头死兽般横在路中央,锈迹斑斑的车身几乎占满整个车道。
后视镜里,三辆摩托车的车灯正在逼近,开车的人戴着黑色头盔,车把上挂着明晃晃的砍刀。
“操。”温梨初低骂一声。
她猛打方向盘,货车擦着大卡车的车头冲过,右车门被刮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可下一秒,轮胎碾过碎石的触感突然消失——前面是条被雨水冲垮的土坡,再往前就是深沟。
她踩下刹车,货车却因路面湿滑继续滑行。
温梨初解开安全带的手稳得可怕,甚至还有闲心摸出兜里的定位器塞进衣领。
当车头即将撞向土坡的瞬间,她猛地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耳膜发疼。
温梨初滚进路边的灌木丛,后背被荆棘划得火辣辣地疼,却仍强撑着抬头。
火光中,货车的残骸冒着黑烟,碎片飞溅到十米外,几个追上来的黑衣人被气浪掀翻,在泥地里挣扎着爬不起来。
她扯下沾血的碎发,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时,雨已经小了些。
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赵铭提前联系的当地警方,但林修远这种人,绝不会轻易被警察困住。
她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备用手机,确认定位器信号稳定后,转身翻墙进了旁边的老厂区。
另一边,裴言澈和赵铭猫在废弃仓库的破窗户后,盯着外面的雨幕。
裴言澈的西装早已看不出原样,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被他用撕下来的衬衫布条草草缠住。
赵铭蹲在角落翻背包,掏出压缩饼干时手都在抖:“裴先生,您说温小姐真能——”
“能。”裴言澈截断他的话,目光扫过仓库墙上的涂鸦。
那是三个歪歪扭扭的“三”,和温梨初在他掌心画的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
裴言澈接通电话,李昊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裴先生,这件事涉及跨国犯罪集团,您现在的位置——”
“我不管涉及谁。”裴言澈的指节捏得发白,“温梨初在外面,我要她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李昊天的声音低了些:“半小时前,有辆货车在312县道爆炸,现场发现七具黑衣尸体,其中三人生还。监控显示,有个穿墨绿连衣裙的女人翻墙进了光明纺织厂。”
裴言澈的呼吸一滞——温梨初今天穿的,正是他送的墨绿真丝裙。
“但纺织厂后面的山林里,”李昊天顿了顿,“有不明信号源。定位显示,有七个人正往纺织厂方向移动,装备精良,不像是林修远的手下。”
裴言澈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追问,仓库的铁门突然被风刮得“哐当”一声。
两人同时转身,就见一道湿漉漉的身影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裙摆沾着泥,却笑得像刚从春日里走来:“让你们久等了?”
“温梨初!”赵铭差点跳起来,被裴言澈一把拽住。
影帝大步走过去,抬手就要碰她的脸,又在半空顿住——她左脸有道血痕,应该是翻墙时被铁丝划的。
“我没事。”温梨初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刚才货车爆炸前,我跳车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定位器,屏幕上跳动着三个绿点,“你们的位置,还有我的。”
裴言澈低头看定位器,却发现屏幕边缘还有个小红点,正在快速逼近。
他刚要开口,温梨初已将定位器递到他掌心,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红点:“裴言澈,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