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天的枪口在雨幕中凝出冷光,赵铭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透,却连退半步的力气都没有——温梨初不知何时横在了他身前,单薄的脊背绷成一道弦。
“温小姐!”赵铭哑着嗓子要拉她,手腕却被裴言澈扣住。
男人染血的指节泛白,明明伤得站不稳,偏要硬撑着挡在两人侧后方,喉结滚动着挤出字:“李昊天,你该清楚,伤她一根汗毛的代价。”
李昊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太多生死局里的虚张声势,可裴言澈眼底翻涌的暗色,是能把整个世界烧成灰烬的执念。
警笛声已经刺破雨幕,他盯着温梨初紧攥成拳的手,突然低笑一声:“行啊,拿命护叛徒的滋味,温小姐最好别尝第二次。”
话音未落,他反手将枪插回腰间,身影融入雨雾前又补了句:“幽灵的规矩,背叛者的血得用命来偿。赵铭,你藏的那些账册,够不够填你这条命?”
雨丝顺着温梨初的发梢砸在肩头。
她转身时,赵铭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像在看什么陌生的东西。
裴言澈的体温透过浸透雨水的衬衫传来,烫得她心口发疼——他刚才明明昏过去,怎么又强撑着站起来了?
“先离开这里。”裴言澈的声音比雨声还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踉跄着要扶温梨初,反被她半搀半抱地架住胳膊。
赵铭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慌忙来搭手:“裴先生伤得不轻,得找地方处理伤口。”
“你先说清楚。”温梨初的指甲掐进掌心,“名单上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瑞士那个短信,和你有关?”
赵铭的喉结动了动。
三人躲进废弃工厂的后巷时,他终于开口:“我十二年前加入幽灵,负责他们的暗网系统开发。”雨珠顺着他的眉骨砸进衣领,“后来他们要我给一批政要的车装定位芯片,目标里有个替贫困儿童募捐的慈善家……”他突然顿住,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改了程序,让芯片在检测到儿童靠近时自动失效。幽灵发现后,把我关了三个月水牢。”
温梨初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半个月前在顾氏顶楼找到的那箱旧资料,里面有张泛黄的医疗记录,患者姓名栏写着“赵铭”,诊断结果是“全身软组织挫伤伴低温症”。
“我逃出来后,把幽灵这些年的资金流向、成员名单全扒了。”赵铭从内袋摸出个防水U盘,“但他们在我身上埋了追踪器,所以每次见面我都得换三个地点——包括上次在咖啡馆,我故意打翻咖啡,是为了把追踪器冲进下水道。”
裴言澈突然按住小腿的伤口,血珠透过指缝渗出来。
温梨初的眼眶瞬间发酸,拽着他的手往巷口走:“先处理伤口,其他事路上说。”
三人刚拐过堆着废铁的转角,温梨初就瞥见了那辆锈迹斑斑的货车。
雨刷器早没了,前挡风玻璃裂着蛛网纹,可发动机盖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显然有人近期动过。
“或许能启动。”她松开裴言澈,踩着积水绕到驾驶座旁。
赵铭立刻跟上,弯腰检查轮胎:“后轮没瘪,油箱……”他敲了敲铁皮,“还有半箱油。”
裴言澈靠在废铁堆上,目光始终没离开温梨初。
她踮脚去够车门把手时,他突然出声:“阿初,你左后方三米有根钢筋。”温梨初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截生锈的钢筋斜插在泥里——刚才她差点踩上去。
“裴先生观察力还是这么好。”赵铭苦笑着直起腰,“我来发动车,你们——”
“嗡——”
引擎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
温梨初不知何时已经坐进驾驶座,正握着摇把猛力转动。
锈死的发动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额角的碎发全贴在脸上,却咬着牙不肯停:“赵叔,帮我按住离合器!”
赵铭反应过来,扑到副驾驶座按下踏板。
“轰!”发动机突然爆响,货车摇摇晃晃往前冲了半米,惊得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破车至少能开两公里。”温梨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等会我开它往东边引,你们从西边的排水沟走——裴言澈,你必须听我安排。”
裴言澈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想反驳,可低头看见自己腿上的血已经浸透裤管,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哑声说:“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要是没接到你电话……”
“不会有事的。”温梨初突然倾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雨幕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可是要和你拍金婚纪念照的人,怎么舍得让你等。”
赵铭别过脸,假装没看见裴言澈瞬间红透的耳尖。
他刚要催促两人行动,远处突然传来汽车轮胎碾过积水的声响。
三个人同时僵住——那不是警车的鸣笛,是改装过的引擎,低沉的轰鸣像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黑色轿车从巷口的阴影里冲出来,急刹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温梨初的裤脚。
车窗降下,林修远的脸在雨刮器的摆动中忽明忽暗:“温小姐,裴影帝,赵副总——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在家喝姜茶?”
温梨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三天前在慈善晚会上,林修远举着香槟杯说“温小姐的新戏我一定捧场”时,袖口闪过的银色骷髅纹身——和李昊天说的“幽灵”徽章一模一样。
“林总这是?”她后退半步,不着痕迹地挡住裴言澈,“深夜飙车不怕被交警查?”
“查?”林修远笑出了声,“温小姐难道没发现,刚才的警笛声,在我车开过来时就停了?”他打了个响指,车后立刻跳下四个黑衣男人,手里的钢管在雨中泛着冷光,“我等了半个月,就为等你们这条大鱼自己游进网里。”
裴言澈的呼吸骤然加重。
他想挡在温梨初前面,腿却软得像棉花。
赵铭攥紧了手里的U盘,正想往废铁堆里扔,却被温梨初用眼神制止——那是他们和幽灵对抗的唯一筹码。
“我跟你走。”温梨初突然开口,“放了他们。”
“阿初!”裴言澈的声音带着破音。
“温小姐这是拿自己当筹码?”林修远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可我想要的,是裴影帝的裴氏集团,是赵副总的幽灵账册,是温小姐你……”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锁骨,“身上所有能挖的秘密。”
温梨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身后裴言澈急促的呼吸,能听见赵铭压抑的抽气声,却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直到她的脚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
货车钥匙。
刚才发动车时,她把钥匙拔下来塞在驾驶座缝隙里,刚才跑过来时,钥匙顺着裤腿滑到了脚边。
雨水中,那枚钥匙的齿痕闪着微弱的光,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
林修远的手下已经逼近。
最前面的男人举起钢管,寒光映着温梨初的眼睛——她突然弯腰,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抓起钥匙,对着最近的车灯砸了过去!
“砰!”
车灯碎裂的声响混着货车引擎的轰鸣。
原来赵铭早趁乱爬进了货车,此刻正猛踩油门,锈迹斑斑的车身像头狂怒的野兽,朝着黑衣人们撞去!
林修远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喊“拦住他们”,温梨初已经扑到裴言澈身上,带着他滚进了旁边的排水沟。
泥水灌进领口的瞬间,她瞥见脚边那枚钥匙,正躺在水洼里,金属表面的划痕在雨幕中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