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留下了十来个人,但萧瑛心里早已经将摄政王妃的人选缩到了二人之间。
钱婉儿、季如。
移驾花园前,萧瑛又看了一遍这二人的背景信息。
这一看,她便更要偏向钱婉儿了。
钱婉儿,当朝太傅钱仕谦的孙女,礼部左侍郎钱瑜的长女,京中颇有名气的才女。钱家家风严谨,既鼓励姑娘们读书,又教导她们仁义礼信,养出的姑娘个个都是才德兼修。是以,钱婉儿还是京中不少名门看好的媳妇人选。
而季如,刑部尚书季伯礼的长女,却是在其外祖父前任右都御史曾锡铭身边长大的。曾家家风倒是不错,但季如自及笄后便回到季家,而季家内宅暗涌激烈,还出了继母为女儿抢长姐婚事的妄顾礼法人伦和事。虽然抢亲之事季如是受害者,但无能便不配成为摄政王妃。
可是,萧瑛也还有迟疑。
毕竟季如虽有眼疾,容貌却比钱婉儿还要胜上两分。
而且,据宫人来报,萧晗特意使人去太医院问了有关雀目的事情,其后又特意提醒宫人注意保护季如。
选夫选妻,千条万条,统统合计起来有时都抵不过「心头好」这一条。
她就只有萧晗这一个弟弟,就算她觉得季如不够好,若是他喜欢,难道她还能不称了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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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园,萧瑛身边的人便请姑娘们以才艺祝月了。
很快便有大胆的人先一步出来弹琴,琴音响起,这花园中的赏灯小会马上便多了几分雅。
表演结束时,萧瑛点了点头,身边的宫人会意,大声喊:“赏。”
第一个表演的姑娘谢恩退下后,很快又有第二个姑娘上前即兴赋诗,后又有别的姑娘继续。
萧瑛对每个人都表达了同等的认可,以至于大家都分不清太后娘娘更属意谁。
萧晗却是了解自己的姐姐的。
萧瑛从来不会顾及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否则刚才就应该将所有年轻姑娘都留下,而不是只留下十来个。
既然到现在还看不出差异,那便说明前面表演的人都不合她的意。
剩下的人渐渐不多了,还坐在位置上的季如和钱婉儿越来越突出。
待到只剩下她们二人时,钱婉儿上前见了礼,道:“娘娘、王爷,臣女和尚书府大小姐季如是闺中好友,不知是否能让我二人合演?”
萧瑛:“哦?你们要演什么?”
钱婉儿:“斗曲。”
萧瑛:“如何斗?”
钱婉儿:“以我为先,请太后娘娘出题,我按题弹一段曲子,弹完一遍后我会重复同一段,届时季家姐姐要为我的曲子弹伴音。待我将曲子弹过两遍,季家姐姐便要按着这韵律接一段曲子,到她弹第二遍时,便该由我为她弹伴音。如此反复三个回合,谁有错音、断音、韵律失和便算输了一个回合。”
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现编的一小段旋律弹两遍,第一遍是独奏,第二遍时另一个人加入协奏。
第一个人的曲子弹完时,第二个人要马上谱出第二段曲子,曲子要能接上前一个人,不能产生违和感。
有意思。
萧瑛点了点头,“准了。”
然后,便见钱婉儿走向了季如,将她带到表演席上,扶她坐好,再选了一把琵琶交到她手中。
在此之后,钱婉儿才坐到了琴前。
萧晗无聊地坐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此时才来了一点兴趣。
他观察起二人。
钱婉儿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颇有几分萧瑛早年的影子。
而季如此时应是已经看得不清了,此地对她而言又是陌生的,她的动作明显变得谨慎,眉头也无意识地轻蹙着,大概是正在通过声音来分辨周围的变化。
待二人都试好了弦音,钱婉儿再次开口道:“请太后娘娘出题。”
萧瑛转头看向萧晗,“你来出。”
萧晗不假思索,道:“月。”
声音刚落,钱婉儿的手下便弹出了琴音,她的琴音中绘出了一个花好月圆的画面,既切题,又应景。
到第二遍时,季如的琵琶音加入,琵琶音为画面添了一些灵动,仿佛是花园中多了翩翩飞舞的蝶影。
钱婉儿的琴音结束,只剩下琵琶音时,画面变得安静,小蝴蝶立在花蕊上,抬头看月,心中生出了隐隐的神往。
待到钱婉儿的琴声再起时,小蝴蝶便再次扇动了翅膀,效仿嫦娥奔向挂于天空的月……
琴音之中,画面开开合合,一层更胜一层。
到最后一个音落下时,萧瑛不禁拍起了手掌。
只这一下,在场所有人便都明白了,太后属意的人定是在钱、季二人之中。
其余姑娘的面上都没有不平之色。
毕竟,这一场斗曲实在是太过精彩了,她们也自知输了一筹。
此刻,在场众人都好奇了起来,到底太后会选谁呢?
若是论乐技,两人不相伯仲;若是论名声,定是钱婉儿远胜;可若是论容貌,钱婉儿赢去了在场大多数人,却比不过季如。
所有人都在等太后亮明她的选择,萧瑛看向了萧晗。
萧晗看的却是手中酒盏。
萧瑛在心底啧了一声。
她旋即宣布二人平手,又对二人都给了今晚最高的奖赏,然后便让摄政王随她一道离开了。
主子离开后,马上便有宫人来将姑娘们都领往为她们安排的过夜的地方。
钱婉儿和季如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她们这个房间和别的房间的待遇明显有所不同。
别的房间都只有一个宫人在伺候,她们这个房间却有三人,其中有两人是从她们离开晚宴便一直跟在季如身后的。
宫中耳目众多,不是适合夜话的地方,是以所有姑娘都很快就歇下了。
而季如虽然也躺下了,却还在听系统说太后和摄政王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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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瑛对亲弟说话向来直接,“你看中了季伯礼的大女儿?”
看中?
萧晗哂笑。
就因为他让人多照顾了一下弱者,便判定他是看中了?
“没看中。”萧晗答得斩钉截铁。
他向来务实,从来都看不上美丽但脆弱的东西,美丽但脆弱的人也是一样。
萧瑛似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吾也觉得钱太傅的孙女更适合你。”
萧晗冷淡道:“臣不觉得。”
萧瑛:“钱婉儿素有才名,今夜的表现也是相当不俗。而且,她能处处照顾着季如,也愿意用自己的好名声为季如争个好名声,可见其非常大度。将来若是她进了王府,你的后宅定能少生些是非。”
萧晗嗤了一声,“我只看到她并不想被我看中,所以甘愿为他人做配。”
萧瑛:“她就不能是因为心悦你,有意让你看到她高洁的品格?”
萧晗:“若是她的表现能令旁人作出多种解读,那便是她不够聪明,居然将自己的意愿表现得这般模棱两可。”
萧瑛好气又好笑。
哪有人的做法能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同一种解读的?
就是钱婉儿今夜向萧晗抛了媚眼,要曲解她的话,也可以说她对萧晗没兴趣,所以故意做出不端庄的样子惹萧晗讨厌。
不过,萧瑛也不准备与他争辩了。
“你如今年龄已经不小了,吾不能再放任着你了。吾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若你有心仪的女子,你便自己领着人来让吾赐婚。过了一个月,若你仍没有选到合心意的,那便由吾替你选,你不得拒绝。”
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让他去哪里找个人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再给他一年他也找不出一个合心意的。
罢了,与其反复为同一件事所烦扰,不如便快刀斩乱麻。
所以,他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