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尔雅精力充沛的干自己的事业的时候。
卫辞也在刑部遇到了他升任刑部侍郎后的第一次被人行贿,行的还是雅贿。
事情还要从卫辞一次下值后,顺道去了趟书店准备买些宣纸开始说起。
卫辞进了书店后发现店内的宣纸质量极好,于是大手一挥买了许多,但他身上钱却不够。
便吩咐书店的小二把他要的宣纸送到卫家,之后再结账。
小二倒也没说什么,痛快的应下来,还保证一定会把东西完好无损的送到。
但等到卫辞回家以后,这才发现上了卫家门的不是小二,而是书店的掌柜。
那掌柜一见卫辞并未提什么宣纸,而是直接拱手道:
“早就听闻卫大人画技了得,在下有一客人,愿意花一千两黄金求购大人的真迹,不拘画什么,只要是大人真迹即可。”
卫辞闻听此言都愣住了,他的画技了得?听谁说的?他怎么不知道?
他的画技算是写实派,特点是色彩丰富。
但真要拿去售卖,别说一千两黄金了,能值个一两黄金就不错了。
他的画也就能拿去骗骗不懂画的人,有人肯花一千两黄金来买,那不是开玩笑吗?
就算他现在是朝中三品大员,他的画有附加价值,也不可能值一千两黄金啊。
当下画作的价值并不算高,哪怕就是前朝那些着名画家的画作,也不可能值一千两黄金。
他卫辞何德何能,一幅画能让人花一千两黄金来买?
卫辞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买画的人是在对他行雅贿。
因此满脸惊疑的看着书店掌柜,下意识道:
“本官的画怎么可能值一千两黄金?”
书店掌柜却一脸正经,眼神中满是真诚:
“大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偏好,在这位买主心里,只要是大人亲手画出来的画作,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闻听此言,卫辞眼光一沉:
“不知掌柜可否告知,想要求购本官画的人到底是谁?”
没错,书店掌柜的话成功让卫辞想歪了。
他还以为是秦妙清想要买他的画拿去做点什么不好的事。
卫辞的话让书店掌柜瞬间愣住,其实书店掌柜也不知道找卫辞买画的人是谁。
这都是行里的规矩啊,卫大人怎么一点都不懂。
认真来说书店掌柜就是个替人传话的中人。
如果某个人想要行贿朝中的官员,只需派个不起眼的下人告诉他想要找哪个官员行贿,愿意出多少钱。
接下来,书店掌柜就会以买字或买画替行贿之人上某位大臣的门。
然后大臣只需把自己亲手所写的字或者亲手所做的画交给掌柜就能换来重金。
掌柜再把字画给行贿之人,等行贿之人想要找这位大臣帮忙时,只需拿着这位大臣亲手写的字或画上门即可。
如此行贿,既隐蔽顺便还能把钱洗了。
这种事在京城官员之间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书店掌柜不明白,怎么卫大人还跟个新瓜蛋子似的问起了背后的买主。
他哪里知道背后的买主是谁,他若是知道背后的买主,那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吗。
书店掌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人,这…这…这背后买家的身份,小人…也不知道啊。”
书店掌柜心中疑惑,这卫大人难不成还真是个廉洁奉公的清官?
都坐上了三品侍郎了,居然连这点潜规则都不知道。
卫辞看书店掌柜连背后买家是谁都不知道,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皱眉。
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卫辞不想再与书店掌柜纠缠,直接拒绝道:
“本官的画不值那么多黄金,也不想卖什么画!”
闻听此言书店掌柜有点着急,这可是个大活,若是成了他能拿不少佣金的。
他不想轻易放弃,忙又说道:
“大人,若是画不行,字也可,您可是咱们大周第一个六元郎。
外面仰慕大人的去如过江之鲫,只要是您的真迹买家都愿出一千两黄金。”
书店掌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卫辞心中的警惕更高了。
他的字对方也愿意花一千两黄金,看来背后之人所图不小。
卫辞沉下脸来,直接端茶送客:
“无论什么本官都不卖,你请回吧。”
书店掌柜无奈,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书店掌柜走后卫辞心中依旧很烦躁,直到此时他还把此事归咎在秦妙清身上。
下意识觉得秦妙清可能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如今家中有父母在,还有平平安安两个年幼的孩子,卫辞实在承受不起秦妙清的折腾。
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第一时间把此事告知母亲。
何琇莹三番两次被秦妙清陷害成功,如今卫辞潜意识就不觉得何琇莹会是秦妙清的对手,所以卫辞第一反应是求助母亲。
尔雅听了卫辞的描述也是满脸疑惑,卫辞怀疑是秦妙清求购他的画想要设计什么。
可尔雅想不通,一幅画能做多大名堂?
卫辞在尔雅面前不会过多掩饰自己。
因此他现在完全没了白天在书店掌柜面前古井无波的模样。
而是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烦躁之意。
他对秦妙清烦不胜烦,若不是自己跟她有过几次接触,怕牵连到自己。
卫辞真想把秦妙清的异常,悄无声息的透露给昌泰帝。
一个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的女子,想来昌泰帝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可惜因为之前他跟秦妙清接触过,还利用她透露的消息躲过了青州乡试舞弊并提前预知了地龙翻身。
卫辞不敢保证,若是昌泰帝知道了秦妙清的异常会不会调查出这些。
更不敢保证以秦妙清对他的执念,会不会最终得不到他就彻底毁掉他。
在昌泰帝面前胡说点什么,断了他的仕途。
偏偏因为秦妙清的出身和婆家的庇佑,他现在又奈何不得她。
卫辞一时只觉棘手极了,不能马上除掉秦妙清让他烦不胜烦。
尔雅看到儿子这么烦躁也不再心软,她对卫辞道:
“也许我们不能奈何秦妙清,但有人可以,而我们能借助这个力量。”
卫辞闻听此言十分疑惑:
“娘你是说借刀杀人?可我们该借谁的刀?又怎么让这把刀听话?”
尔雅笑笑:
“儿子,你知道这个时代,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卫辞摇头,尔雅告诉他:
“是名声,其实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的名声都能杀死她。”
卫辞闻言心中一动:
“娘,你想怎么做?”
不到万不得已尔雅本来不想用这招,因为用一个女人的名声去伤害她实在太下作。
可她实在不想胆战心惊的活着,不想敌人在暗她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家人就会被人算计。
秦妙清现在之所以活的那么滋润,皆是因为她替夫守孝,名声极好。
她给婆家和娘家都带来了好名声,娘家人看重她在婆家的地位。
而婆家人感恩她的付出和所作所为,因此厚待于她,所以她活的十分肆意。
可若是她的名声有了瑕疵,她的婆家还会对她那么放纵吗?
只要她的婆家愿意出手管教她,那她的精力必会被婆家牵制住,届时还哪有力气插手卫家的事呢。
而让她的婆家出手管教她也很简单,只需找人放出点风声,然后让这风声传到她婆家人的耳中即可。
秦妙清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寡妇之身,按理说她该深居简出,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一心一意为亡夫守节。
秦妙清的婆家家风很好,为人也厚道,并不要求秦妙清一辈子为儿子守节不嫁。
当初她们也只要求秦妙清为丈夫守孝三年即可。
平日对秦妙清的言行举止,一言一行,更没有任何要求,甚至随便她出门,并不把她拘在家中。
她的婆家之所以对她如此宽纵,都是因为感动她至今未嫁,一心守节。
而秦妙清也正是知道婆家人的厚道,所以一直打着为亡夫守节的名义不肯离开。
可秦妙清的婆家再厚道,也是为了儿子的名节。
她们可以放秦妙清归家再嫁,却绝不可能接受秦妙清还顶着她家儿媳的身份时,就开始不安分。
尔雅让卫辞做的恰恰就是在秦妙清的婆家人面前传点秦妙清不安于室,曾有人看到她在外与外男独处一室的风声。
只要秦妙清的婆家还要点脸,听到这点风声后,就一定会限制秦妙清与其身边人出门的机会。
等秦妙清被关在后宅出不来,任她再有通天的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由此可见,后宅对女子的限制有多大。
再厉害的女子把她关在后宅不让她出来,就相当于折断了她的翅膀。
届时她所有的能耐与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尔雅的提议对卫辞来说并不难做,甚至可以说的上简单,只需放出去点风声。
如今卫辞能从秦妙清身上挖的东西也都挖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在客气。
不管怎么说,杀不了秦妙清,那就把她先困住再说。
卫辞做事的又快又稳,很快就把风声放了出去。
等他把事都做完了才发现,自己这次还真冤枉秦妙清了。
事后卫辞怎么想怎么不对,因为他实在想不通此事若真是秦妙清要买他的字画,那她买了后,又要怎么害他?
不把这事想清楚,卫辞真是寝食难安。
恰巧程佑安与章子敬和季青云又约他喝酒,卫辞也没拒绝,心事重重的前往赴约。
结果一见面程佑安就贱兮兮的问他:
“讼之,这次温党一派倒牌,刑部负责审理,你在其中没少挣吧?今天你可一定要请客!”
卫辞闻言下意识皱眉:
“你瞎说什么?!”
看到卫辞的反应程佑安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吧,讼之,你还真当上铁面无私的大清官了?”
季青云冲程佑安翻了个白眼:
“讼之本就是刚直不阿的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说完他又看向卫辞:
“不过讼之,你还真能拒绝那些人真金白银的往你手里送啊。”
卫辞眉头皱的越发紧:
“你们胡说什么,温党一派倒牌那是陛下的意思,谁还能在其中行贿不成?
左右我是没见过什么人给我送银子的。”
这话一出莫说程佑安连章子敬都不信:
“前两天墨香斋的掌柜不还上了你家的门吗?
难道他就没说要花点金银收你的字画?”
话说到这卫辞终于迟钝的反应了过来。
原来墨香斋的掌柜要收他的字画不是秦妙清在捣鬼,而是有人要出钱行贿啊。
卫辞恍然大悟:
“原来他竟是来行贿的,怪不得要花两千两黄金买我的字画!”
“两千两黄金?不知道是温党一派哪位大人的手笔,真不少了!”
程佑安感叹,季青云却道:
“你竟不知他上门是替人行贿的,那你为何要拒绝?”
卫辞终于搞清楚墨香斋掌柜的来头和动机。
心里顿时如放下了块大石般,他叹口气:
“我想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还以为是有人要害我,哪里敢应!”
卫辞前世虽然混的不错,但还没爬到有人费尽心机给他行贿的位置。
这一世虽然也做了官,可之前在翰林院,那是个清水衙门,更没人行贿他。
后来他去静江做了知府,卫知府在百姓心中那是断案如神,大公无私代名词。
一般人自然不敢向他行贿,至于四大家族,就算给他送礼也都明晃晃的。
以至于还真不知道如今官场上行贿已经这么委婉了。
他以前也听说过“行雅贿”,可那也只是送值钱的字画,谁能想到还有买画这种行贿的方法呢。
因此墨香斋的掌柜上门提出重金买画,卫辞下意识往别的地方想了,倒冤枉了秦妙清。
如今搞清楚了一切卫辞松了口气,程佑安却替卫辞可惜:
“那可是两千两黄金啊,你就这么拒绝了?真是败家子!”
章子敬却道:
“受贿不是什么好事,讼之拒绝是对的。”
程佑安门道多,消息也灵通,他反驳章子敬:
“你懂什么?陛下虽然大力打压温党,但也不是一杆子打死的。
有些人会重罚,有些人是可以轻放的,有轻有重,也会让温党残余势力不会拧成一股绳。
所以这个贿,讼之是可以收的,而且收的光明正大,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收了这份钱不仅大赚一笔,对方还要倒欠讼之一个人情。
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讼之却给推了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