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祠堂的祖宗牌位下，宗亲们坐了满满一排。
首座上的沈二叔瞪了眼被打得满身是血的婆子，疑惑道。
“洛承，我记得这婆子当初好像是你买进府里来的，难道此事是你指使的？”
满屋的沈姓人，可就洛承一个外姓。
要是康哥儿真出了事，偌大的沈家家业由他的亲儿子沈郁南继承。
那他们夫妻岂不是最大的赢家。
沈大小姐闻言，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慌张。
面上却仍端着世家贵女的端方仪态道。
“二叔，此事与洛承无关。”
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那婆子，又落在弟弟沈清荀铁青的脸上。
“清荀，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管教下人不严，才让康哥儿遭了这样的罪。”
她声音清洌，如珠落玉盘，却字字铿锵。
“我愿受沈家家法处置，以儆效尤。”
言罢，她竟盈盈下拜，目光决然。
沈二叔眉头紧锁，面带惊色，似未料到一向跋扈的沈大小姐会如此干脆地揽下罪责，态度又如此恭顺。
其他宗亲们面面相觑，议论声四起。
作姑母的残害侄儿，这沈大小姐果真蛇蝎心肠。
沈家出了这种事，不严惩她无法在向亲族交代，难平众怒。
最终，沈二叔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行刑。
与此同时，得到沈家消息的柳夫人匆匆赶来。
看到沈大小姐在竹板的鞭笞下硬是咬着牙，未发一声。
那倔强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傲。
柳夫人嘴角有一瞬间的上弯弧度。
并不是高兴，而是冷嘲。
“沈家既然承认苛待了我的孙儿，那我女儿的死可曾查清楚了？”
沈清荀将当时在场还留在府里的人仔仔细细问了个遍，确实没有查到什么。
其余在场的柳氏奴仆，早就被发卖或赶出了沈家，也没法问话。
事情，似乎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柳氏，确实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锦瑟站在柳夫人身后，朝沈清荀身边走了几步，问道。
“若柳氏，不是在众人在场时被推入水中的呢？”
一句话便让沈清荀顿住了。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夜明珠一样微微张着。
当时康哥儿吵着要喂鱼食，但个子又够不着凉亭的扶栏。
便自个儿站到了水池边的石墩子上。
吃到食的鱼儿跃腾水面，将水花贱在石墩上，导致石面湿滑。
康哥儿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掉进水里，幸好柳氏站在旁边眼疾手快。
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儿子的手。
康哥儿双脚落入水池，水面没过膝盖，湿了半截衣衫。
丫鬟婆子见状匆匆带着康哥儿去内院换衣服。
当时，柳氏是不是一个人站在水池边，似乎也没人注意。
等到康哥儿换好衣服出来，大家才想起问柳氏的下落。
急忙赶到水池时，看到的只有一具漂浮的尸体。
因着康哥儿是不小心落的水。
大家便下意识认为柳氏也是踩着石墩子上的水渍，不小心掉掉入的水池。
沈清荀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望向一旁跪在祖宗牌位前的长姐，双眼瞪得老大。
“长姐，当时第一个发现柳氏死的人是你。”
“你跟我们说的是她跟康哥儿一样失足落的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还是骗我的？”
沈大小姐被这声质问吓得脸色蜡白仓皇。
眼中多了几分无助的神色。
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心虚害怕的时候不可能毫无痕迹。
锦瑟看她的样子，对事情真相有了思量。
目光依旧犀利道：“柳氏作为沈府的主母，若你们当真尊她重她，那怎么会她人都死透了，你们才想起问问她的下落？”
“若说下人们没注意倒也算了，难道沈大小姐你也不在意自己弟妹的死活。”
柳夫人心口一阵绞痛。
声音冷硬如刀：“沈清荀，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若不查清楚，我跟你们沈家没完。”
沈清荀慌忙道：“长姐，你赶紧说句话啊！”
沈大小姐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
她紧咬下唇，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颤抖着嗓音道：“我……我看到了，柳氏落水时的确还有个人在后院，但我……我只看到了背影，没看清正脸。”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被人推下水的，我以为她是自己落水的。”
锦瑟闻言，眉头紧锁，继续逼问道：“你真的看到了第二个人，那人是谁？”
沈大小姐泪眼婆娑，连连摇头，声音哽咽。
“不知道。那人穿着深色衣裳，身形……身形有些高大，但……但我真的没看清是谁。”
然而，锦瑟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据我所知，沈府后院的水池三面靠墙，只有一个进出口。若你从外面进来看到柳氏落水，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为何不拦住他，或者叫来府里其他人抓住他。”
她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谎言，直击真相。
“柳氏都死了，你怎么还这么轻易把人放了？”
沈大小姐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我确实是想喊人，可……可那人跑得太快，我……没看清楚，也来不及喊...”
“我真的没看到那人是谁....”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够了！”
柳夫人怒吼道，伤心的目光里满是坚定，刻意捂住胸口平复着情绪。
“你的话漏洞百出，究竟是要袒护谁？”
“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去应天府鸣冤，去京城告御状，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众位沈家人闻言皆吓得神魂一震。
柳如晖的身后站着兵部尚书徐瑞，背靠着当朝太子。
这话，柳家说得出便做得到。
“沈清荀，你好歹是沈家家主！”
沈二叔敲了敲桌面，冷厉地斥责道：“看看你，把这家管成什么样子，你长姐更是不成体统，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此话一出，沈家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沈大小姐。
“作为家主，你也该整顿整顿门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