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闻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她出生时，一位道师曾断言她命犯天煞孤星，一生克亲克友。
若养在身边必将祸害全家。
母亲难产而亡，仿佛验证了这一论断。
祖母便想亲手将她溺死。
父亲百般阻拦后，祖母将她扔到乡下庄子上，十五年间不闻不问。
如今即使是在幻境中，祖母也始终不愿接纳她。
陆时铭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煜离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这姑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锦瑟冷声道：“我们现在陷入了章老夫人的幻境中，你腰间的琥珀乃辟邪至宝，所以你看不到。”
“幻境.....”
煜离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呼道：“难道那黑蛇是精魅。”
锦瑟点点头，一道符纸隔空点画，扔向了一旁的古井中。
***
精魅。
万物成精之后形成的鬼怪。
精魅千变万化，以物化为人形为主。
而万物，包括人也能变成精魅，且能隐能见。
鬼是人的亡魂，死前依附于肉身。
精怪同样需要依附于原形，只有原形活着时，它们才存在。
原形若被毁灭，它们也就此消失。
精魅害人，并不会直接取人性命。
而是通过制造幻境，使人不知其真假，积日沉溺。
精魅趁机霸占人的身体，食人五脏精华，饮人肌血，令人日瘦，作病命亡。
幻化成人形的精魅中，又以化身为女子的最多，它们多魅惑男子、取人性命。
刚才黑蛇尾部的蛇身明显有一道符纸烧伤的痕迹。
可见在破庙里勾人魂魄的女鬼，就是刚才黑蛇精魅所幻化出来的。
而有井泉在的地方，精魅大多以此为穴。
所以他们从暗道里出来，发现了这口古井的时候，黑蛇才会被激怒现身。
符纸腾空而上，道道金光映入井底，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锦瑟姑娘，你先停下！”
陆时铭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章老夫人。
“你祖母好像....很痛苦。”
章老夫人一双苍老的手伸向远处，两只眼睛满是渴望，轻声唤道。
“宗儿，娘来陪你了.....”
锦瑟大脑一片空白，手顿在半空，终究是不忍心。
眼前的幻境，生于祖母自己的意念。
除非她自愿醒来，否则谁也无法把她从这牢笼中救出去。
等到精魅吸干她的精气，人也就必死无疑。
而他们也休想走出去.....
锦瑟敛眉道：“我试试唤醒她！”
她收回符纸，幻境继续。
祖母起身朝房间走去，锦瑟跟随其后。
***
房间里，祖母正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那枚青铜铃。
她抬头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锦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声音里满是严厉：“你这个丧门星回来做什么？”
锦瑟抬眼眸光微寒，决然道：“祖母，父亲三月前已经战死在云州了。”
“而娘亲，早就死在了十五年前。”
祖母似是想起了什么。
双手冰冷而颤抖，眼神变得惊恐而无助：“你走，你赶紧走，永远不要回来。”
“我不想见到你。”
锦瑟依旧站在那里，声音冷如寒冰。
“你若还有一丝清醒，就该毁掉手中的青铜铃。”
祖母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和凄楚：“要毁这铃，除非我死。”
三月前，云州军将士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回京城时。
她听闻噩耗，心如刀绞，只想舍了这条老命随儿子同赴黄泉。
是青山寺的了悟大师，以慈悲为怀，常常在她入寺祷告时宽慰于她。
“老夫人，你若是真想再见到章将军，或许我可以帮您如愿。”
她眼含热泪，求着了悟大师指点迷津。
了悟便赠予她这枚青铜铃，告诉她若是想念儿子，便可摇响此铃。
日夜牵挂的亲人便会在梦中与她相聚。
深夜，青铜铃响，她渐渐入梦。
“你可知，我见到你父亲时有多么惊喜，又有多么高兴。”
梦中熟悉的身影如往常般挺拔俊秀，她伸手触摸，冰冷的甲胄滑过指尖，那感觉清晰的仿佛一切都是真的。
章家战死的儿郎全都活了过来，偌大的镇北将军府终于不是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孤寡的老人。
热热闹闹一起吃元宵的画面，是她多年来最渴望过的团圆日子。
因此，即便是梦，她也甘之如饴。
“你走吧...就让我一直这样睡下去，一个人守着这宅院。”
锦瑟睫毛微微一颤，脱口而出道：“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云州大军出征前，父亲为了照拂军中家境贫寒的将士。
便特地将他们的家眷接到将军府，交由祖母照拂。
而这些人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五人。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最初听到的关于小溪村死了十几条人命的传言。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她冷声道：“父帅出征前送进府里的将士家眷呢，他们在何处？”
祖母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让他们一起入梦，见见自己的亲人。”
锦瑟心脏像是被揪紧了一样，一阵窒息感涌上心头。
“我进来小溪村这么久，除了你，没有感受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们是不是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她试探性地问出这句话，望向祖母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
祖母冷冽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屑，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满是轻蔑。
“因为云州军死得冤枉，而他们却只想苟活且狼心狗肺。”
三月前云州军的消息传来，捧着那封染血的军报，祖母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全军覆没”四字时，挺直如松的脊背当场就弯了下来。
她跪在祠堂前，质问列祖列宗为何不保佑子孙，得不到答案后发疯般砸碎了祠堂里的碗盏，捂住胸口发出一声声压抑而悲痛的呜咽。
那些将士家眷就站在她身边，一个个低头抹泪，不敢上前劝阻，甚至闪烁的目光中满是阴毒。
“不顾亲人枉死还接受真凶收买，只这一点就该死。”
锦瑟厉声道：“云州军战败必有蹊跷，我已经在查。”
“事情还未清楚，你是要向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