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声虚弱的叹息,侯夫人贺氏招手叫宋依过来。
握着她的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欣慰。
她这个大儿媳总算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哭了,虽然今日哭得也很惨,但不妨碍句句噎得李永峰难受。
“老大媳妇,今日你做的很好,以前你的性子就是太软了,才会......”
想起以前的不愉快,贺氏抿了下嘴,将到了嘴边的责备咽了回去。
算啦,老大媳妇好不容易有所改变,得夸。
“别人再想帮你,都得你自己先立住,以后你就像今日这样。”
宋依满脸错愕。
她如今也知道自己以前的性子太过软弱,可是.....
“我顶撞了公公,婆婆会不会觉得我不孝?”
贺氏苍白的脸泛起一抹嘲弄。
“你记住一点,孝敬长辈这件事没错,但前提是长辈要值得孝敬。”
“你公公那个人,他不配。”
宋依目瞪口呆。
婆婆说得好直白啊。
贺氏怕吓到胆小的大儿媳,又拍了拍她的手。
“傻孩子,夫妻之间的关系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老大那样恩爱的。
我与你公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夫妻情义......算了,不提这些事了,你记住我的话就行。”
宋依怔怔点头,心下泛起丝丝暖意。
婆婆能说这些话,都是为她好。
“我记下了。”
又想起一件事来,宋依连忙从怀里拿出今天拿回来的银票。
铺子盈利一万两银票,加上继母和宋慧另外给了四千两,交了五千两罚金,还剩九千两。
宋依拿出一千两银票,另外又拿出五百两来,塞到贺氏手里。
“这一千两是婆婆的体己银子,夫君交代了,他不孝给家里闯了祸,万不敢动婆婆的体己。
另外这五百两是儿媳孝敬您的。”
贺氏不肯收。
“你没管过家,别有了银钱就大手大脚,老大没了俸禄,以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宋依坚持给。
“您身子一直不好,换个大夫重新开方子调养看看,说不定就好了。”
贺氏推辞不过,最后只收了自己的一千两,宋依那五百两坚持推了回来。
“我这身子不争气,多年的老毛病了,看什么大夫也没用。”
李南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眼珠子滴溜溜转。
自她有记忆起,祖母就身子虚弱,但不像现在这般脸色蜡黄,眼神无光。
好像是自从祖母养了多年的猫死了以后,她就一直卧床不起。
就好像是完全被抽走了精气神,活着不过是熬日子一般。
会不会和祖父有关系呢?
“我们小可儿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平日里你不是叽叽喳喳最爱和祖母说话吗?”
贺氏见李南柯垂着小脑袋,也不说话,只当她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爱怜地伸手捏了捏她的俩。
李南柯回神,往贺氏怀里凑了凑。
仰着自己光滑粉嫩的小脸蛋,“我的脸是不是捏起来软软的?滑滑的,祖母给你再捏一下。”
贺氏被逗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哪儿有自己夸自己脸蛋的,也不知羞。”
李南柯皱了皱鼻子。
“因为说得是实话啊,为什么要羞涩?”
“哎呀祖母你不懂,人就是要自己夸自己,像我每天都夸自己:我的脸是世上最软最光滑的。
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软又光滑?”
“祖母也要不停地夸自己,告诉自己,我是世上身体最好的人,娘亲要告诉自己我不爱哭,我是最有用的人。
那将来祖母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好,娘亲也会越来越不爱哭啦。”
李南柯晃着小脑袋,说得一本正经。
贺氏和宋依都被逗笑了。
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贺氏道:“行啦,不用哄祖母了,说罢,你想要什么?”
李南柯笑咪咪地抱着贺氏的手臂晃了晃。
“祖母,我想吃桶子鸡,还想吃鲤鱼焙面,上面的龙须面又酥又脆,哎呀,我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说着小脸皱皱巴巴地靠在贺氏手臂上。
“二婶说家里没钱了,您心爱的小可儿已经吃了两天的青菜豆腐了,祖母你看,我的脸是不是都绿了?”
“人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吃青菜,我就长不高啦,祖母,可儿想吃肉肉。”
她指着自己的脸又往前凑了凑。
贺氏心疼坏了,“吃,可儿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拿出宋依刚才给的银票,给了自己的心腹孙妈妈。
“悄悄打发人去街上买条鲤鱼,再买只鸡,另外要二斤排骨炖汤好,就在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做。”
“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李南柯笑咪咪地垫着脚尖亲了贺氏一口。
嘻嘻。
可儿想要,可儿得到。
在梦里,她在流放路上和娘亲相依为命,忍饥挨饿,到了流放地娘亲上吊自尽。
她辗转被卖入青楼。
老鸨逼着她学琴棋书画,学得不好就会挨打,没有饭吃。
她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所以后来个头长得一点都不高。
李南柯想起梦里的情形,打了个寒颤。
既然不用抄家流放了,她要努力吃肉肉,长高高。
整个侯府后院只有祖母院子里有小厨房,其他院子的饭菜都是大厨房统一做好了送过去的。
孙妈妈行动十分利落,很快就做好了鲤鱼焙面,桶子鸡,又炖了一锅排骨汤。
加上大厨房送过来的两道青菜,正好四菜一汤。
李南柯吃了两天的青菜,此刻捧着贺氏撕给她的鸡翅啃得喷香。
宋依神色犹豫。
“咱们要不要给二房的两个孩子送一点过去,若是二弟妹知道咱们关起门来吃独食,会不会觉得婆婆偏心?”
贺氏冷哼一声,又敛了神色教导宋依。
“老二媳妇平时把她的两个孩子看得眼珠子一般,你真以为她会舍得饿着两个孩子?”
见宋依一脸怔然,又将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家里就算再没银子,也有田庄上送来的蔬菜瓜果,怎么就到了吃青菜豆腐的地步了?
何况家里账上银子一直就不多,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老二媳妇为何早不说节流,晚不说节流,偏偏这个时候要全家勒紧腰带?”
“她这是怕你从家里账上拿银子去救老大,也怕你开口给她借银子呢。”
“以你的性子,一看家里这种情况,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定然不好意思和她开口借钱了对不对?”
“表面上大家吃得都一样,但关起门来,她定然会打发丫鬟悄悄去街上买好吃的。
你如果不信可以打发人去二房悄悄看看,这会儿他们娘三个定然躲在屋里吃独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