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和苏晚出了会议室,趁大家不注意来到仓库。
晨晨仓库里弥漫着纸张与灰尘混合的气味。
苏晚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铁皮柜,最终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夹层。她没有犹豫,直接撬开了它。一份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里面,封口处,暗红色的火漆烙印着一个精致的纹样。
双鱼纹。
陆家真正的家徽,只在最核心的文件上使用。而不是陆景行那个“继承人”对外展示的任何标识。
她正要将文件收起,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
是顾沉。
“看监控。”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命令清晰。
苏晚的视线被他引向角落里一台布满灰尘的显示器。屏幕上是实时监控的画面,来自仓库的另一个区域,碎纸机的工作指示灯正亮着。
副导演王磊的侧脸出现在镜头里。他正机械地将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的入口,纸张被瞬间吞噬,化为无法辨认的碎屑。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卷起的衬衫袖口下,一截手腕暴露在灯光里。
一个心形的纹身。
苏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个纹身,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和她手机里存着的一张陆景行旧照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那是他们热恋时,陆景行为了哄她开心,纹下的所谓“爱的证明”。
“王磊……”苏晚开口,声音有些干,“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陆景行的纹身?”顾沉接下她未完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或者,你该问,为什么陆景行要命令他这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苏晚刚刚勉强平复的心湖。是啊,如果陆景行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弃子,为什么他的人还会出现在这里,销毁一份关键合同?
难道顾沉的判断错了?或者,陆景行的欺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不。”苏晚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看着屏幕里王磊那张平凡而紧张的脸,那不是一个能藏住惊天秘密的人。
“他不是在执行陆景行的命令。”顾沉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松开了她的手腕,“他是在执行‘陆总’的命令。”
他特意加重了“陆总”两个字的发音。
“一个完美的闭环。”顾沉的叙述冷静得近乎残忍,“让王磊,一个陆景行曾经提拔过的人,带着一个和他一样的纹身,来销毁一份‘合同’。无论事后谁来查,所有的线索都会指向陆景行。他这个‘弃子’,在被抛弃的最后一刻,还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成为所有罪名的终点。”
原来是这样。
不是简单的命令,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栽赃。让一个看似忠于陆景行的人,去做一件彻底坐实陆景行罪名的脏活。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些人,不仅要牺牲陆景行,还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他们要销毁的,应该是我手上的这份。”苏晚举起牛皮纸袋。
“不。”顾沉摇头,“他们要销毁的,是另一份。一份我伪造的,足以让陆景行万劫不复的‘罪证’。王磊的任务,就是‘处理’掉它,然后被我们‘恰好’抓住。”
苏晚怔住了。
“用一份假证据,引诱他们用一个假线人,来完成一场假销毁。”顾沉看着她,“现在,人证在了,动机有了,而真正的物证……”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牛皮纸袋上。
“……在你这里。”
苏晚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握着纸袋的手指。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一支录音笔。
她抬起头,迎上顾沉的视线。“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却异常清晰。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等待。
“来这里之前,我在王磊的休息室装了这个。”苏晚说,“里面录下了他跟一个人的通话。”
“哦?”
“那个人告诉王磊,只要想办法把我从导演的位置上逼走,让项目陷入混乱,那个空缺出来的导演位,就是他的。”
苏晚的叙述没有带任何个人情感,像是在复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通话的最后,那个人说,‘这是陆总的意思,你照做就行’。”
顾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那是一种混杂着赞许和了然的神情。“哪个陆总?”
“他没有说名字。”苏晚回答,“但他说,‘事成之后,去华星大厦顶楼的酒廊,会有人在那里等你’。”
华星大厦。陆氏集团总部所在地。
而它的顶楼,只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酒廊。那是属于陆氏真正掌权者的领域。
一切都对上了。
王磊以为自己是在为陆景行做事,因为那个“陆总”的命令,因为那个能让他上位的许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销毁的合同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手腕上那个后来才纹上的、一模一样的廉价复制品,早已为他和他名义上的“主子”铺好了通往地狱的路。
“一个贪婪的蠢货,换一个被推到台前的废物。”顾沉下了结论,“很划算的买卖。”
“现在,我们有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的人,和他们的声音。”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全新的、冰冷的质感,“而这些,都还不够。”
“当然不够。”顾沉说,“这只够让他们感到疼痛,还不足以让他们致命。”
苏晚没有再说话。她看了一眼监控屏幕,王磊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慌张地四处张望,准备离开。
她将那份封着双鱼纹火漆印的合同原件,和那支存着致命通话的录音笔,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然后,她转身,走向仓库的出口。
“你要去哪?”顾沉问。
“华星大厦。”苏晚的脚步没有停,“去见见那位真正的‘陆总’。”
苏晚并没有见到陆总。
过了三天,按照合同开机仪式正常进行。
开机仪式现场,人声鼎沸。
苏晚站在监视器前,手里拿着扩音器。周围的一切嘈杂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的世界里只有取景框里的画面。
“美术组,道具位置再往左三公分。”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片场,没有情绪,只有指令。
“灯光就位。”
“收音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