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我们明天可以和最强的德国队一战,测试一直以来的训练成果了!是不是很幸运?!”
参加完抽签仪式的大石秀一郎刚回来,就在大厅跟聚在一起的众人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出所料收获了一片死寂。
坂田清志暗自叹息,上前拍拍他的肩,让他找个地方坐着,交给自己来圆场。
这话说的没错,问题是跟他这人的气质不合。
大石秀一郎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坂田清志拍拍手让大家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要在明天的表演赛上跟德国队对战——对面有三个职业选手,现在还加了个手冢,虽然规定高中生和国中生搭档打三场双打,但这必定是一次艰难的对决,可能还会狠狠伤到各位的自尊。”
“反过来想,也可以让大家清楚认识到自己在世界舞台上大概排在什么位置,以此勉励自己奋力追赶上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嘴角略微上扬。
“自然了,明天的结果也关乎之后的训练安排。”
“不必担心自尊心受挫,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会辛苦到你们没空胡思乱想的。”
“呜哇……”丸井文太没忍住发出了哀叹声。
“我会尽量给各位提供心理上的帮助,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过来找我吧。”
“去打一场不留遗憾的比赛吧。”
坂田清志以一句勉励结束了这个话题,让等在一边的参谋组发言。
“各位,我们带来了德国队的最新比赛录像。”
“去大石的房间看吧。”
“诶,我吗?!”
“你抽的下下签,当然要由你负责。”
“呜呜……”
一众国中生开着大石秀一郎的玩笑,准备去他的房间看录像。
“你们看吧,我已经看过了,而且还有点事要办。”
坂田清志没跟他们一起,只是挥手与他们道别,去拜访了一下四位教练,随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明天的表演赛必输无疑。
这也不奇怪,毕竟训练时间终究还是太少,这支队伍还有所不足。
即便只是表演赛,德国队也不会轻敌,必定会派出最强的阵容,向世界展示王者的威严。
许多人,尤其是国中生对世界杯的认识还停留在比较浅的层面,只有亲眼见识到德国队的压倒性强大,他们才会真正醒悟。
这个就不是他能管的了,还是做他能做的事情吧。
坂田清志翻开这段日子以来记录的笔记,与白板上的最新记录进行对比,在比赛开始前再次检查有无遗漏之处。
在作者安排的结局中,日本队必定是最终赢家,但这不是他坐着干等的理由。
早在立志于让立海大成为全国三连霸之主时,他就对自己反复强调过——不要囿于所谓的命运,一切都要靠自己拼搏得来。
如若真的存在命运,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成功。
现在,队友们在各自努力,他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做些什么才行。
坂田清志正埋头重温笔记,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发现门外是仁王雅治,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眼中的严肃。
“稍微聊一聊吧。”
坂田清志没有多言,只是退开了些让他进去,随后锁上了门。
如果是其他人,坂田清志会带对方去谈话室,那里的环境能放松紧绷的神经,方便推动对话。
只不过,他们是知根知底的同伴,不需要专门去到那种地方也能谈心。
仁王雅治一进来就瘫在了沙发上,还感慨了一句单人间就是好,还有沙发可以坐。
坂田清志给他冲了杯温热的蜂蜜水,让他润润嗓子,也缓和一下心情。
喝了一口蜂蜜水,仁王雅治这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床上的坂田清志,面色却比进来之前凝重了许多。
“嗳,清志,你是怎么排解情绪的?”
“来到这里之后,你经常和别人谈心吧。听着他们的叙述,了解他们的挫折和目标,肯定多少会受到点影响,变得郁闷——你是怎么应对这种情绪的?”
柳之前说,清志会从一些小事中吸收能量,在大家无言的支持下迅速振作起来。他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坂田清志与他对视片刻,问道:“越是接近本尊,就越觉得割裂吗?”
仁王雅治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喝着蜂蜜水。
深入了解对方,通过想象,在精神上体验对方经历过的挫折,不单是行为举止,更重要的是从内心层面去贴近本尊。
幻影越是接近本尊,越是完美,就越像是从他体内分离出了另一个“仁王雅治”,而“他们”全都以不同的面貌示人,唯独没有他自己的影子。
自选择使用幻影开始,他就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就是他,不会被任何人动摇内心,即便用假面目示人,也定会坚持自我到底。
他使用幻影,就是为了深深地隐藏自己。
球场上的欺诈师,可不能轻易暴露真面目,不是吗?
然而凡事都存在矛盾。
在过去,他能很好地维持幻影和自我之间的平衡;可随着他幻化的对象越来越多,天平就逐渐倒向了幻影,让他陷入了迷茫。
赢下一军资格争夺战之后,仁王雅治曾经跟柳生比吕士聊过这件事。
当时他下定了决心,如果能在世界杯上场比赛,他就会最后一次使用幻影,上演一出最初也是最后的盛大欺诈,震撼整个世界。
只不过,柳生的确善解人意,可要论开解的话,还是得找清志才行。
所以,他找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嘛……
可能是因为明天是跟德国队的比赛吧,他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找清志聊一聊。
“你还记得我在说到天衣无缝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仁王雅治回想了一下,“骗自己对方没有使用天衣无缝那句?”
坂田清志点点头,“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从而破除天衣无缝对自身的影响。”
“有种说法是‘朝生暮死’,你可以试着把二者结合起来。”
那是他前世在一本记录精神病患者自述的书中看到的说法,作者用它来消除这些叙述对自己世界观的动摇。
仁王雅治摸着下巴思索了几秒,决定不想了直接问。
“也就是说?”
“每次用完幻影,就骗自己说刚才那个幻影,或者说使用那个幻影的仁王雅治已经死了、消失了,对真正的仁王雅治没有丝毫影响。”
“然后,每天晚上都告诉自己,今晚睡过去之后,今天的自己就会消失不见。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了,就说昨天的烦恼都留在了昨天,跟着昨天的自己一同死去了,现在是新生的自己。”
仁王雅治皱起眉,颇为纠结。
“能奏效吗?”
“试试看?”
坂田清志沉吟片刻,又接着道:“雅治,我知道你身为欺诈师有着自己的执着,所以不会对此指手画脚。”
“如果朝生暮死很难理解的话,我们就换个思路来想吧——幻影其实就是用来遮掩真面目的面具、道具服,就算再怎么像本尊,也不影响面具之下、道具服之中的人有着自己的人格。”
“完善幻影的过程,就是给面具上色,给道具服增补细节,是以工匠的目光去审视的。”
“使用幻影,就是戴上了面具,穿上了道具服;而解除幻影,就是脱下了面具和道具服。”
“你在赛场上使用幻影打球,其实就相当于在舞台上作为另外的角色进行表演。演出结束,走下舞台之后,你依旧是你自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走出角色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因此失去自我。”
“实在苦恼、走不出来的话,就多跟我们聊聊天吧。毕竟在我们面前,你一直都是仁王雅治。”
说完之后,坂田清志沉默了下来,等着仁王雅治消化。
良久,仁王雅治喝掉杯中最后一点蜂蜜水,重重地长出一口气。
“柳生那家伙只会叫我跟他打一场比赛,根本不像你这么会说话。”
“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陪你来一场。”
“还是算了,就你那个体力,我都担心自己明天起不来。”
“我会适当放水的。”
“不要就是不要。”
两人拌嘴了一会儿,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仁王雅治站起身,把杯子塞到坂田清志手里,往房门走去。
“谢啦,清志。”
他头也不回地留下这句话,正要开门离开,就感觉肩上搭了一只手。
“还有一件事。”
他回头看去,看见了坂田清志十分有说服力的严肃神情。
“晚上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不要相信任何在晚上产生的情绪,明白吗?”
仁王雅治眨眨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回去睡了,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