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瑶的话音在暖阁内打着转儿,见姜隐只是顾自垂首拨弄着鎏金手炉不搭话,只好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上回林氏被押回来之后,三哥便让人将她关在西院,下令院门常闭,除了送必需品的人进出时才能开启。”
“可是……”她说着说着,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昨日我经过之时,竟发现西院院门开了条缝,我往里头看了眼,没瞧见院里有人,倒是屋里头有诵经声。”
姜隐挑眉,不甚在意地说道:“或许是林氏在诵经忏悔吧。”
余佑瑶打了个寒战,猛地抓住姜隐的手腕:“可是那声音怪里怪气的,忽高忽低像是唱戏似的,反正听得我毛骨悚然的。”
姜隐望着鎏金炉盖上袅袅升起的沉香,勾着唇角勉强一笑,她不太想提起此人,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膈应。
不过,余佑瑶倒也给她提了醒,再怎么也得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免得被她在不知不觉间又闹出什么事来。
下午,姜隐从库房里挑了些珍玩摆件布匹兼首饰,准备为姚玉柔添妆。
她受过皇恩,有不少好东西,但姚玉柔的身份摆在那里,恩赐的东西不好出现在嫁妆单子里,于是她挑的是自己嫁妆里头的东西。
到了夜里,姜隐同余佑安说了林氏的事。
余佑安将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双手拨弄着她的纤指,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待她太仁善了?”
“嗯。”姜隐没有隐瞒心中所思,径直说道,“我以为依着你的性子,将她打一顿逐出侯府算是轻了。”
他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起伏,带着她也震了震:“我当时确实是想杀了她,可是她同我说,当年母亲病重之时,是年幼的她在旁悉心照顾。”
“侯府被抄家之时,我母亲的遗物也是她冒着风险偷偷藏下的,她说我欠她的人情,说不尽,还不完。而我母亲当时的遗愿之一,便是让她好好照顾我。”
姜隐垂眸静静听着,心中明白他对双亲离世的执念,毕竟他的爹娘与她的不同。
她的娘亲早早离世,父亲好似也没将她视作亲人,但他的双亲慈爱,所以她不能切身体会到他的那份遗憾了。
“罢了,只要她不再闹事,我也不管她死活了。”末了,她长叹了口气说着。
他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放心,我只饶她这一回,明日让何林看看她在搞什么鬼,也会派人到西院盯着。”
之前他只让人关了西院,若林氏当真有什么图谋,那他就得派人到西院里头将人盯死了。
一夜无梦,姜隐是被宣哥儿唤醒的。
她吃罢早饭,便叫上了余佑瑶,带着自己准备的嫁妆,抱上宣哥儿去了兴伯侯府。
说来也巧,他们去的时候,姚玉柔已经出门,听探子来说,刘均去了书铺,所以她赶过去了。
按姜隐探得的消息,刘均是城东那家书铺的老主顾了,每回去都要待上半日,在那里看书写字喝茶。
在姜隐看来,这就像现代结了婚的男人,宁可在单位加班,不愿回家分担家务是一样的道理。
“我说你今日带这么多箱子做什么,难不成真的为了四姑娘,来给林哥儿下聘来了?”说罢姚玉柔的事,胡氏看到一口又一口抬进来的箱笼,好奇地问。
余佑瑶不知道姚玉林的事儿,听了胡氏的话,一头雾水,而姜隐只瞪了胡氏一眼,轻拍了她一下。
“又胡说,这是我给柔娘准备的嫁妆。”她叹了口气,“她若真得了这机缘,入了刘均的眼,有了相应的身份,总得有相衬的嫁妆吧。”
说着,起身上前将八只箱笼次第打开,织锦缎面在雪光里泛着柔光:“家世你帮她找了,这嫁妆总得我出了吧。不过……”
她走了回来,到胡氏身边坐下:“你也晓得我那娘家,但凡有好的都给了我那二妹妹,我后来得了陛下的赏赐,又不便放在里头,所以是从我的嫁妆里头挑的。”
胡氏的目光在上头缓缓掠过,确实该有的她都准备了,可见用了心的。
“你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成不成另说,就算成了,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定然也是要为她再添一些的,你放心吧,我也权当是多了门刘家的亲戚,不亏。”
诚然,刘家为人有时让人不齿,但好歹有了亲戚这个名头在,总好过做敌人吧。
“对了,我昨儿听说了一桩事儿。”胡氏突然压着声音说道,“好像说初二那晚,慎王狠狠打了燕夫人一顿,用鞭子抽的,说是后背的肉都打烂了。”
姜隐听了此话,露出瞠目结舌的模样。
这不是年前才高高兴兴地为燕夫人的女儿办了宴席么,怎么没过几日就把人打了。
虽然慎王赵盛看着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燕夫人好歹是她的枕边人,还是他孩子的母亲,他怎么下得去手,而这消息,胡氏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正要开口问,胡氏也想到了此事,接着道:“本来这事儿应该不会传出来的,偏生那晚上,在家休息的华太医走亲戚不在家,王府下人又寻到了亲戚家。”
“华太医直接去了王府,诊箱还是他的家仆取来送去的,这事儿才传了出来,我们本以为华太医免不得要吃慎王的苦头,谁知慎王不在乎此事被传出去。”
姜隐皱眉,她可不信赵盛这么好说话,若非他有意,便是能引得他注意的另有他事或他人。
“唉,慎王正妃之位空缺,那两位侧夫人斗得你死我活的,突然一个被打了,你说是不是茹夫人要……”
“嘘!”姜隐伸手示意她噤声,“有关他们的事儿,咱们还是少议,自个儿劳心费神不说,还怕惹来大祸。”
胡氏连连点头,将身子又缩了回去,正端起茶杯要饮,看着一旁正与宣哥儿玩的余佑瑶,突然又想到了一事,放下了杯子。
“我听说前两日你在你那二妹夫家门口大闹了一场?”看得姜隐点头,她笑道,“那几日我是忙着准备宴席的事儿,都不晓得,昨儿才刚刚听闻,快同我说说。”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姜隐细细地同她说了,听得胡氏连连拍手称快。
“我当真想不明白,你那二妹妹到底是不是姜家的女儿,怎么还有反过来给自己爹娘下套的。”
姜隐耸耸肩,摇了摇头:“这有什么稀奇的,她即便做些再出格的事儿,我也不觉得奇怪。”
她说罢,将将端起茶盏,便看到一个丫鬟从外头急步匆匆地进来,胡氏见了,也吃了一惊。
“春桃,你不是陪玉柔姑娘去书铺了吗,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