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姜隐彻夜未眠,跟踪王虎的人在翌日清晨来回话,道他自姜府离开后,径直回了家,不曾再出门。
余佑安难得向陛下告了假,未去参加朝会,而是和姜隐一道儿去庄子接宣哥儿。
一夜未见,宣哥儿一见着姜隐就显得很是亲昵,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姜隐也被他逗得总算有了笑容。
“难得我休假,今日陪你们二人好好逛逛。”余佑安看着二人说着,“庄子后头的山上有座东禅寺,寺庙后山的枫叶应该都红了,咱们赏枫叶去吧。”
姜隐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忍心辜负,只是点头应下了。
三人带着何林和芳云上了山,顺着修建整齐的石阶一边赏景,一边慢慢往上。
宣哥儿迈腿欢快地跑在前头,时而逗虫,时而摘花。
“娘亲闻闻,花好香。”末了,他抓着一把金桂凑到姜隐跟前。
她蹲下身闻了闻,那香味直入心魂,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他又走到余佑安跟前,却没有将花给他闻,而是扬起了双手。
“爹爹抱抱。”他走不动了,但还记得抱抱得让爹爹来,母亲身子弱,只要陪自己玩就好。
于是,余佑安一手抱着宣哥儿,一手牵着姜隐,慢慢地往山顶走着。
到了山顶,果然看到了雄伟的东禅寺,山门前,有个小和尚正在扫地,见着他们上来,转身回去叫人。
“余施主,你来了,东西都备好了。”从里头出来个老和尚,留着白须,听他话里的意思,晓得他们要过来,兴许余佑安早便派人来报过信。
“有劳主持了。”余佑安微微欠身,随后跟着主持的指引入了内。
穿过前殿的四大天王像,到了正殿,他停步看向姜隐:“既然都来了,你且去上炷香,添些香油钱。茫然时,不妨与佛祖唠唠嗑。”
姜隐本不信神佛,但穿书的经历让她明白,人有时还是需要有信仰的,正如他所言,眼下有难排的郁结,不妨拜一拜。
上过香捐过香油钱,她带着芳云随小和尚去后院寻余佑安,半道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人,我们又见过了。”
姜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今日的他虽仍穿着一身寻常的墨色衣袍,但与她头一次在兴安伯府见到他时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芳云查过他只是个穷书生,且父母双亡,可他能出现在兴安伯府和张家的宴席上,可见有些手段,此时此刻出现在东禅寺,是否又是他的刻意为之呢。
“郎君来此上香?”
“夫人,在下姓莫,家中行二,名无项,字齐行。”男子抱拳作揖,自报了家门。
见他不搭话,而是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姜隐隐隐觉得他像是早料到自己会出现,特意在此等候。
莫非,这东禅寺里有他的眼线?
“莫家二郎是特意来此上香的?”
莫无项勾唇一笑,神情淡然,语调从容,全然没有前两次相见时的拘谨局促模样。
“有所求才会入庙,但我所求皆能凭自己如愿,所以我从不拜神佛。”
姜隐笑笑,心中有了决断:“如此说来,莫二郎是特意来等我的?”
没想到他听了这话,居然径直点了头:“我知道少夫人对王虎的身份十分好奇,但其实真正算起来,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隐只觉得脑海之中像被扔了个颗炸弹一般突然炸开,双耳嗡嗡直响,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说王虎是姜海与王氏的孩子?”她皱眉问着。
她毫不怀疑莫无项这句话,毕竟她曾猜想王虎是邱成的孩子,那为何就不能是姜海的孩子。
莫无项点点头:“正是如此。”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是何人?”姜隐皱眉看着他,连番追问。
若说是友,既晓得这些,那早该告之,而非如前两回那样遮遮掩掩地行事。若说是敌,他又为何巴巴地跑来告诉自己这些。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夫人是谁?”
“我是谁?”姜隐被他的话说得一头雾水,而后暗自心惊,难道自己穿书的身份被此人知晓了。
莫无项的目光扫过不远的芳云和小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
“少夫人原本该是秦家妇,姜雪才是侯府少夫人,你当真以为姜雪是因着余佑安的克妻之名,才不肯嫁吗?”
姜隐皱眉,难道不是吗?那时姜悦也是同自己这么说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姜海要她拉拢余佑安,若是拉拢不成,便监视他,窃取他军中消息,找他结党营私的罪证。”莫无项讥笑一声,“可惜姜雪不想做父亲的傀儡。”
“她私自与秦度往来,坏了我们的安排,原本姜海想让你替代姜雪,成为监视余佑安的棋子,可惜你受伤失忆又性情大变,我们反倒不放心让你来做这枚棋子了。”
姜隐越听越发胆战,原来自己与余佑安的婚事真的如他所言,确实另有目的,而姜海不顾她的死活对宣哥儿下手,只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如今看来,他们是敌非友,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向自己这个敌人透露这些。
“你猜。”莫无项笑笑,单手负前往前走了两步,将将要与她错身而过之时,又站定,“你大可将这些都告诉余佑安,我比较喜欢有能力的对手。”
说罢话,他突兀地笑了起来,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姜隐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莫无项的身份,他告诉自己这些的用意,以及他到底有何目的。
眼见着人拐了个弯后消失了,姜隐提步匆匆地去寻余佑安。她一个人想不明白,或许加上他就能想明白了。
只可惜,余佑安也猜不透此人的用意,只是派了何林更加仔细地去查实莫无项的身份,如今看来,他断不会是什么穷书生。
但何林查了整整两日,还是没能将莫无项的身份完全摸清,只知道他是突然出现在京都,平日里只结交各类学子,与他们吟诗做学问,俨然是一个穷书呆子的模样。
不过王虎和姜海的关系,他们倒是翻了个底朝天。
“邱成和王氏是以兄妹的身份到的京都,彼时姜海刚在京都落脚,邱成自荐成了姜府管事。柳氏过门后,生下了姜雪,老夫人做主让他又收了妾室,可生下的还是个女儿。”
姜隐垂眉,便是姜海不说,她也晓得,他这一辈子求而不得的正是一个儿子。
余佑安一边说着,一边拎起了茶壶替她添茶,
“此时邱成提及有个妹妹,因家里穷,也寻不到好夫婿,不如让她给他做外室,她定能为他生下儿子。而王氏确实争气,替姜海生下了一个儿子,正是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