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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婉青轻笑一声,径自取了块茯苓糕咬下一口:“嗯,甜而不腻,姐姐定然喜欢。”

“巳时我要亲自给姐姐送点心,你备好食盒。”

待邹婉青离去,赵妈妈瘫坐在地。

灶膛里的火渐渐熄了,只剩几点猩红的炭,像恶鬼的眼睛一般 。

巳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邹婉若倚在贵妃榻上,手中绣绷上的牡丹花才绣了一半。

她这几日总是觉得心悸气短,太医说是气血两亏,开了不少补药却一点不见效。

“姐姐……”

珠帘脆响,邹婉青端着描金食盒翩然而入。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藕荷色罗裙,显得格外清新可人。

“青儿,今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邹婉若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忙要起身:“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了,你何苦动手。”

邹婉青快步上前按住邹婉若的肩膀:“姐姐,你别动!”

“今日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茯苓糕,是姐姐从前最爱吃的。”

说着便打开了食盒,甜香顿时盈满内室。

食盒里六块糕点雪白如玉,边缘烙着精美的花纹,上面还撒了桂花蜜。

邹婉若眼眶微热——这花样是她们小时候在家常吃的,没想到竟妹妹还记得。

“姐姐,这茯苓糕要趁热吃才好。”

邹婉青拈起一块递到姐姐唇边,眼中满是期待:“我亲自盯着她们,足足蒸了一个时辰呢。”

邹婉若刚要张口,突然喉头一甜,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待拿下帕子,才发现帕子上赫然沾着血丝。

“姐姐!”

邹婉青惊呼一声,手中糕点险些掉落。

“没事。”

邹婉若勉强笑笑,将帕子攥在掌心:“老毛病了,不必担心。”

她接过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绵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幼时,两个小姑娘躲在厨房偷吃刚出锅的点心……

“好吃吗?”邹婉青紧盯着。

“嗯,甜而不腻。”

邹婉若又咬了一口:“青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也不谁以后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青儿。”

邹婉青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姐姐喜欢就好。”

她目光又扫过案上,那几乎没动过的药碗:“姐姐,这药怎么没喝?”

“太苦了……我不愿喝。”

邹婉若像小时候那样吐了吐舌头:“本想偷偷倒掉的,偏叫你看见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邹婉青又递上一块糕点:“那姐姐多吃些点心,就不觉得苦了。”

“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邹婉青歪着头:“我偷吃了你的桂花糖,就被你追着满院子跑。”

邹婉若轻笑:“怎么不记得?最后你摔了一跤,我还心疼得把剩下的糖都给你了。”

“是啊……”

邹婉青低头抚平裙摆褶皱:“姐姐总是这样,什么好的都让给我。”

她声音突然低下去,喃喃自语道:“明明那都是你不要到东西,凭什么我就得感恩戴恩的收着。”

邹婉若没听清后半句,正要询问,忽觉一阵眩晕。

她忙扶住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脸色好差!”

邹婉青急忙扶住她:“快躺下歇歇。”

却转头高声唤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便来了许多丫鬟女使。

“夫人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不知道啊,不会得了什么急症了吧?”

在一片慌乱声中,邹婉青悄然退到角落。

无人看见她唇角那抹得逞的弧度,更没注意她将剩下的糕点偷偷包进帕子藏入袖中。

“砰!”

沈从兴一脚踹开房门,铠甲未卸便冲入内室。

大夫正在为邹婉若施针,床榻边铜盆里的水已被染成淡红色。

“怎么回事?好好的,婉若怎么会昏迷?”

沈从兴声音嘶哑,大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指。

晨起时还温柔叮嘱他添衣的人,此刻却面如白纸,唇边还挂着未擦净的血丝。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夫人这是中毒之兆啊!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看似气血两亏,实则五脏俱损……”

沈从兴目光扫过案几上空了的药碗和半块没吃完的茯苓糕,突然一把揪住那大夫的衣领:“”查!给我查清楚是什么毒!”

“将军息怒!”

老大夫吓得胡子直颤:“只是,需取夫人指尖血验看……”

“取吧……”

沈从兴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邹婉若。

沈从兴眼中寒光一闪:“派人去查今日小厨房所有经手茯苓糕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此时的邹婉青,却在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着眉毛,镜中人杏眼桃腮,与病榻上的邹婉若有七分相似。

她抿了抿口脂,满意地看到唇色如初绽的蔷薇。

“姐姐啊姐姐。”

她对着空气轻声道:“你可别怪我狠心。”

接着,她又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正是邹婉若丢失的那支。

“姐姐,沈家主母的位置,本该就是我的。”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主院方向。府中下人匆匆来往,隐约能听到太医、解毒之类的只言片语。

一抹得意的笑浮上嘴角——那毒是一种秘药,一般的大夫根本验不出来。

等邹婉若香消玉殒,凭着她与姐姐相似的容貌,何愁进不了沈家?

“三姑娘,老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

门外丫鬟的呼唤让邹婉青手指一颤,唇脂在嘴角拉出一道红痕,如同未擦净的血迹。

她盯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深吸一口气,拿起帕子狠狠擦去。

“知道了。”

转身瞬间,她脸上所有阴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哀戚。

眼角微红,眉头轻蹙,连呼吸都调整得虚弱了几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为家变所困的弱质女流。

路过廊下铜镜时,邹婉青特意驻足整理衣襟。

镜中人一身素净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子,活脱脱就是邹婉若平日里的打扮。

她满意地勾起唇角,又在听到脚步声临近时迅速压下。

门外丫鬟怯生生地唤道:“姑娘,老太太还等着呢,姑娘还是快些吧!”

邹婉青迅速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眼角甚至逼出几点泪光:“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