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内的数字令人安心,但真正的博弈,却发生在那些看不见的战线上。离开州衙,我并未直接返回书房,而是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来到了一处位于州衙后院深处、戒备森严的独立小院。这里,便是“玄镜台”在徐州的核心据点之一。
推开厚重的木门,内里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提供照明,映照着墙壁上悬挂的数幅舆图,以及桌案上堆叠的密报卷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用于处理密信的特殊药水气味。貂蝉早已在此等候,她身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少了平日的柔媚,更添几分干练与沉静。见到我进来,她微微颔首,目光清澈而专注。
“主公。”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情况如何?”我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那些标注着各种记号的地图。
貂蝉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首先是北面官渡。根据‘北斗’传回的最新密报,袁、曹两军主力依旧在官渡一线对峙僵持。袁绍军营垒连绵数十里,兵力、粮草皆占优势,但似乎未能形成有效突破。曹操则深沟高垒,固守待变,其军虽少,但韧性惊人。双方已有数次大规模交锋,互有胜负,伤亡皆是巨大。‘北斗’正设法进一步探查双方的粮道虚实及内部将领心态,此为重中之重。”
“北斗”是我们安插在河北及中原地区最高级别的密探代号。能得到如此详尽的战报,已属不易。官渡之战,规模空前,其胜负将直接决定北方的归属,乃至天下的走向。我点点头:“让‘北斗’务必以自身安全为先,情报虽重,人更重要。同时,留意曹军后方,尤其是许都方向,有无异动。”
“是。”貂蝉应下,随即转向江东方向的地图,“江东孙策,其势愈发凌厉。自平定江东六郡后,兵锋甚锐,近期似有向西攻略江夏黄祖之意,与荆州刘表的关系日趋紧张。‘南星’回报,孙策为人刚猛,极具野心,且对江淮之地亦有觊觎之心。我们已加强了沿江一线的监控,并尝试在庐江、九江等地布下暗子,密切关注其动向。”
“孙策……少年英主,确实不可小觑。”我沉吟道,“江东水师犀利,若其西进受阻,或北上不利,难保不会将目光投向相对‘平静’的徐州。对其监控,绝不可松懈。”
“荆州方面,”貂蝉继续道,“刘景升(刘表字)依旧坐观其变。其境内世家林立,关系复杂,刘表似乎更着力于维持内部平衡,对外则采取守势。‘西宿’传回的情报显示,荆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蔡瑁、张允等外戚势力与刘琦、刘琮等公子间的矛盾隐现。短期内,荆州主动向外扩张的可能性不大,但其地理位置重要,仍需持续关注。”
“嗯,刘表老成,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涉险。但也要防其被曹操或袁绍拉拢,以为臂助。”我提醒道。
“至于许都,”貂蝉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中枢’传讯,曹操虽在前线,但许都内部掌控依旧严密。天子形同傀儡,朝中大臣多为曹氏心腹。然暗流仍在,仍有部分心向汉室或不满曹操专权者,只是行事极为隐秘。我们已成功在部分要害部门边缘安插人手,但要触及核心,尚需时日与契机。”
听着貂蝉条理清晰的汇报,看着她指尖在地图上准确地点出各个关键位置,我不禁暗自点头。当初将玄镜台交由她执掌,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她不仅有缜密的心思、过人的胆识,更有着天生的组织协调能力。如今的玄镜台,在她的手中,已不再是初创时的草台班子,而是一个以徐州为中心,网络初步覆盖江淮,触角已开始向北方的中原、南方的江东、西面的荆州乃至遥远的许都延伸的秘密情报组织。
虽然这张网还远不够严密,许多地方还只是浅尝辄止,但它已经开始运作,并源源不断地为我提供着来自各方的关键信息。
“很好。”我赞许道,“玄镜台的成长,令人欣慰。记住,我们的耳目,不仅要能看到眼前的威胁,更要能洞察潜在的危机与机遇。官渡战局固然重要,但江东、荆州、乃至许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在不经意间,影响到我们的全局部署。”
徐州表面的平静与内部的积蓄,是建立在对外部世界清晰认知的基础上的。屯田练兵,发展经济,是强身健体;而玄镜台,则是我洞察风云、规避风险、捕捉战机的眼睛和耳朵。
“主公放心,”貂蝉的语气坚定,“玄镜台上下,必将竭尽所能,为我徐州,织就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掌控江淮,放眼天下。”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看似宁静的夜色。心中清楚,这平静之下,是无数暗流在涌动。而玄镜台,就是我在这些暗流中投下的探针,是我在这复杂棋局中,暗中移动的棋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这乱世之中,谁能掌握更多的信息,谁能更早地洞察先机,谁就更有可能笑到最后。而我,正为此,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