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从睡梦中猛地惊醒,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她脸上,可那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在微光中闪烁,透着无尽的哀伤。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郑远强一脸关切地看着温寒烟,眼中满是担忧:
“你昨晚一整晚都在说梦话,一会儿喊爷爷奶奶,一会儿又叫大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可把人吓坏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
“别说是你一个女孩子,好多战士在奔赴南疆战场的时候,也常常被噩梦纠缠。毕竟,谁能不怕死呢?”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到了庆城,你就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战场,我怕你承受不住。”
越往南靠近南疆,战争的气息就愈发浓烈。
弥漫的硝烟、震耳欲聋的炮火声,还有从前线源源不断运送下来的烈士遗体,这些都无情地冲击着人们的心理防线。
曾经一起谈天说地、抽烟解闷的战友,说不定下一秒就天人永隔,有些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难以保全,只能被草草装在麻袋里……
温寒烟慌乱地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用,我一定要去南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宋明姗早就醒了,她心里明白温寒烟做了什么噩梦,也清楚她为何哭泣。
她知道,温寒烟的梦里,肯定有江裔琛的身影,有来自血脉亲人的呼唤。
可如今,温寒烟已经选择了这条救夫之路,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火车在铁轨上艰难地前行,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荒芜。
沿途的村庄人烟越来越稀少,那些民房破旧不堪,残垣断壁在风中摇摇欲坠,一片衰败的景象。
“这些侵略者真是丧心病狂!”
郑远强气得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无奈。
温寒烟从包里拿出在省城买的烧鸡、牛肉,还有酥饼和面包,说道:“郑大哥,吃点东西,当早饭吧。”
三个人默默地吃了些食物,之后郑远强去铺位休息了,温寒烟和宋明姗守着行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八点多的时候,火车缓缓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台。
一群人拎着行李登上了火车,其中有个年轻女孩,她的铺位就在温寒烟的上面。
女孩看上去十分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笑起来很是可爱。
她带着笑意说道:“我能在你这儿坐会儿吗?我走了一整夜的路,脚疼得厉害。”
温寒烟连忙把脚缩了回去,说道:“你快坐,我这儿还有药膏,要不要帮你涂一点?”
“不用啦,我们可是医护人员呢!”女孩性格开朗,特别健谈,没一会儿,温寒烟就了解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他们是某集团军派往前线的战地医护人员。
他们乘坐的车子在半路上出了故障,为了能及时赶到前线,这些人背着沉重的医疗设备,急行军了好几个小时,才好不容易赶上这趟火车。
“本来这次轮不到我们去前线的,但敌军前天夜里偷袭了战地医院……”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正在睡觉的郑远强一下子坐了起来。
“什么?偷袭战地医院?那伤员和医护人员怎么样了?”
郑远强曾在前线作战,受伤后在战地医院接受过治疗,他太清楚那里的情况了。
医院里都是重伤员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医护人员,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在战争中,各方都默认不伤害俘虏、不袭击战地医院,可现在敌人却打破了底线。
温寒烟听着这些,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我的老师牺牲了,敌军偷袭的时候,她正在手术台上抢救伤员。敌人冲进手术室,她都没有逃跑。”
女孩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她还试图和敌人谈判,求他们等一等,让她把伤员的伤口缝合好。”
“那些混蛋……他们当着老师的面,先把老师好不容易救活的伤员杀害了,然后……还残忍地砍掉了老师的双手。”
女孩泣不成声:“老师的手救了好多战士的命,敌人就是因为恨她,才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折磨她,逼她下跪求饶。”
然而,即便遭受了这样的折磨,老师始终没有下跪,也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她身材瘦小,身高还不到一米六,体重也才八十来斤,可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人,却在敌人的暴行面前,展现出了无比强大的意志。
最后,她用那把救死扶伤的手术刀,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倒在了她热爱的手术台上……
温寒烟即便经历了两世,听到这样的描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郑远强更是气得用力捶打着床铺,大骂道:“这些畜生!简直不是人!”
这时,一个年长的女人走了过来,轻轻推了推年轻女孩的肩膀,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看书,到了前线多救几个人,比什么都强。”
说完,她不经意间看了温寒烟一眼,突然发出一声轻咦:“你长得……跟我一个表姑好像啊!”
温寒烟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有说话。
“哎,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父母都还好吗?你是父母亲生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唐突,年轻女孩赶忙打圆场:“温医生,您这么问不太礼貌啦!”
被称作温医生的女人叫温知夏,是一名外科医生。
她赶忙解释道:“可是这姑娘真的和我表姑太像了,我表姑的女儿很多年前被人偷走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找。”
说完,她又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
温寒烟回答道:“我虚岁二十了,您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丈夫有个战友,第一次见我也说我像他妈妈,还闹了点小误会呢。”
“你丈夫的战友姓什么?姓江,对吗?”温知夏追问道。
看着温知夏急切的眼神,温寒烟神色平静地回答:“对,姓江,叫江清泉,是兰城人。”
“哎呀!江清泉是我表弟!我表姑就是江清泉的妈妈!”
温知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既然江清泉都见过你了,那看来真的只是巧合……”
她满脸的惋惜:“可你们真的太像了,这世上除了母女姐妹,哪能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呢?”
温寒烟别过头,不想再看温知夏。
宋明姗一直没说话,这时趁机开口问道:“姐姐,你们到了庆城之后,打算怎么去南疆呀?听说那边的火车都停运了。”
温知夏回答道:“我们到庆城后,会搭乘一辆运送物资的专列去南疆。”
听到这话,温寒烟的眼睛亮了一下,连忙问道:“那……那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我们也想去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