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战火已经燃烧了好些年,一批又一批的热血子弟兵奔赴这片充满硝烟的战场。
这些官兵里,不少人都已成家,在后方有着牵挂的家人。
在这动荡的战争岁月里,爱情愈发显得纯粹而珍贵。
郑远强这些年在南疆前线,见过太多军嫂们不顾艰难险阻,一路奔波来寻找自己的丈夫。
有些军嫂甚至直接在边疆的小城里安顿下来,只为了能离丈夫更近一些。
路景和温寒烟新婚不久,两人感情深厚,如胶似漆。
温寒烟如此执着地要去南疆找路景,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宋明姗这边,镇子本就不大,柴三宝被骗婚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宋明姗作为这段不幸婚姻里的受害者,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郑远强心想,换做自己是宋明姗,恐怕也会不顾一切地前往南疆,去寻找那个牵挂的人。
一时间,郑远强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两个执意要去南疆的女人。
“郑大哥,这一路上可就麻烦您多照应我们了!”温寒烟诚恳地说道。
郑远强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你们就放心跟着我,你们的男人在前线保家卫国,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你们安全带到!”
等到检票上车,温寒烟主动掏钱给郑远强补了一张卧铺票。
虽说他们的铺位起初并不挨着,但好在都在同一个车厢。
郑远强又和温寒烟上铺的大哥商量了一下,换了个位子,三个人这才挨在了一块儿。
“你们既然铁了心要去南疆,那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郑远强皱着眉头提醒道:
“现在从庆城去南疆的客运列车已经停运了,只剩下军列和货车。
咱们没有乘坐军列的资格,大概率只能坐货运列车了。
要是能坐上闷罐车还好,至少能遮风挡雨,可要是那种普通的货运车厢,接下来二十多个小时,风吹日晒雨淋的……”
想到这里,郑远强忍不住劝道:
“要不你们就在庆城住下,等我到了前线,见到路景和柴三宝,让他们找时间去庆城和你们团聚!”
郑远强一想到两个年轻姑娘要蜷缩在满是煤灰的货运车厢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男人在战场上拼命,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郑远强说到做到,他像个尽职的卫士一般,稳稳地坐在过道的座位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温寒烟见状,终于放下心来。
她把装着钱的提包放在枕头边,盖上被子,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温寒烟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她长大的温家村。
村口的土坡上,一个老爷爷正赶着一群牛慢悠悠地走着,牛群“牟牟”地叫着。
其中有一只领头的老黄牛,温寒烟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熟悉的模样让她心里涌起一阵亲切感。
老倌儿怀里揣着一把又红又甜的酸枣,嘴里哼着当地粗犷又质朴的民歌。
“爷爷!”
一个穿着红棉袄、黑棉裤,头上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女孩,欢快地朝着老倌儿奔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领头的老黄牛也凑了过来,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小女孩的胳膊。
“乖囡囡,你看爷爷给你带啥好吃的了!”老头笑着,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酸枣,挑了一颗放进小女孩嘴里。
小女孩刚把酸枣含进嘴里,就被酸得皱起了眉头,口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老倌儿看着孙女这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轻轻把小女孩抱起来,放在黄牛的背上。
“走咯,咱们回家!”
老倌儿赶着牛群,带着小女孩,迎着夕阳的余晖,慢悠悠地走进了那座虽然贫寒,却充满温情的小院。
突然,梦境一转,原本热闹温馨的小院变得冷冷清清。
角落里堆满了落叶,牛圈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黄牛的身影。
这时,一个瘸腿的年轻男人缓缓推开了小院的门,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痛苦。
这人正是江裔琛。
“您一说被捡来的小女孩和养牛的老夫妻,我就猜着是温五爷家!”
说话的是村里的的村长,他身材瘦瘦小小。
以前,温寒烟经常和村长家的女儿一起玩耍。
“哎哟,那都得是十八九年前的事儿了。五爷在山里捡到一个女娃,那女娃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招人喜欢,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想要收养,可五爷没舍得。”
村长回忆起往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老两口弄来一头黄牛,就靠着这头牛把这女娃养大了。不是我吹牛,这女娃在咱们十里八乡,那都是出了名的好看!”
村长说起温寒烟,眼神里满是温柔,就好像在夸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这女娃可孝顺了,为了给奶奶治病,她把自己卖给了外村的大户人家。
哪知道那家人是骗子,还好有个军官及时出现救了她。
后来女娃就嫁给了这个军官,这军官有本事,把五婆婆接到省城把病治好了。
就在前些日子,还派人把五爷老两口接走享清福了呢!”
村长说到这儿,眼里满是羡慕:
“咱们这穷山沟沟里,有几个人出过远门、坐过汽车?
可五爷老两口是坐着部队的军车离开的,那场面,在咱们这儿可是独一份儿,村里人都眼馋着呢!
都说这女娃是个大福星!”
江裔琛静静地听着村长的讲述,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女娃清苦却又幸福的童年画面。
“这小女娃可调皮了,不是爬上东家的墙,就是去揭西家的瓦,还拿弹弓打我家的老母鸡呢!”
村长笑着继续说道:
“村民们找五爷告状,五爷就把小女娃拎出来训话,可小女娃一哭,五爷立马就心软了,半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等五爷一转身,小女娃就偷偷偷笑,还吐着舌头继续去干坏事,把我家闺女都带坏咯!”
江裔琛听着这些趣事,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小女娃调皮捣蛋后的模样,肯定是表面上乖乖认错,一转身就又吐着舌头坏笑,挽起袖子接着干那些让大人们头疼的事儿。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总是记吃不记打,没少挨父亲的揍,家里的擀面杖都被打断了好几根。
终于,江裔琛打断了村长的回忆。
“说了这么多,您还没告诉我,这个被捡来的女娃叫什么名字呢?”
“我们村里五十多户人家,都是庄稼人”
村长回答道:“五爷没什么文化,不会给孩子取名,就专门找我爹帮忙。我爹以前是个教书先生,特别喜欢研究《诗经》和《楚辞》。”
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爹列了好几个名字让五爷挑,像静安、芬芳,都挺好听的,可五爷觉得这些名字配不上他家孙女。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爹又翻了好多书,重新挑了几个名字,这次,五爷终于相中了一个!”
这是一段温寒烟从未知晓的过往,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爷爷随便取的,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
原来,爷爷对她的爱,从取名那一刻起,就已经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梦境里,江裔琛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他相中了哪个名字?最后她叫什么?”
村长得意地捋了捋山羊胡,笑着说道:“这女娃的大名可好听了,她叫温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