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杨云天依照地图指引,终于在东界深处寻得了那第三块神秘石碑。
与西界被妖菇占据、北界被墨初洞府环绕的情形截然不同,这第三块石碑就仿佛一块真正的顽石,毫无生气地静卧于地底火山澎湃的浆海之中,亘古以来似乎就未曾被任何生灵发现或打扰。
当杨云天费尽周折,将其从炽热的岩浆深处取出,安置在地面之上时,异变陡生!
这石碑仿佛自沉睡中骤然苏醒,竟与遥远之外的另外两座石碑产生了玄妙的共鸣!一道唯有以强大神魂才能感知的无形连线,瞬间在三者之间骤然亮起,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三角区域。
与此同时,石碑表面那些原本沉寂、晦涩的符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急速流转、重组,最终在石碑上方投射出一幅无比清晰的此界全境地图虚影!
地图之上,恰好在那三座石碑光芒所构成的三角区域中心,一个细微的光点骤然亮起,格外醒目。
杨云天眉头微蹙,试探性地将手指点向那奇异的光点——
霎时间,地图画面应势急速放大,光影流转,如同拨开层层迷雾,赫然显露出光点下方一座被岁月尘封、却依旧散发着苍茫古意的传送法阵!
就在杨云天凝神思索这突然显现的法阵究竟隐藏着何种玄机与危险之际——
他腰间那枚沉寂许久的传讯玉牌,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急促无比的嗡鸣!仿佛有无数道被延迟已久的信息,在这一刻冲破了一切阻隔,疯狂地涌入其中!
“求见前辈,方家于矿脉深处疑似发现一座上古传送法阵,事关重大,方家不敢擅专,恭请前辈圣裁。”
“启禀前辈,晚辈谨遵前辈吩咐,已先行组织人手对法阵进行初步探查,一应进展,待前辈归来后详禀定夺。”
“前辈,经多方查证,此上古法阵似乎属性极阴,需以特殊体质的女子为引,方有可能激活运转。方家决议冒险一试,特此禀明前辈。”
紧接着的一条讯息,字迹明显与之前的工整不同,略显潦草而急促,透着一股少女独有的忧心忡忡:“师父,你到哪里去了?阿斐心里好担心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随后传来的声音再次变得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与决绝:“前辈,开启阵法之事阻力重重,且…前几批尝试的女修皆生死未卜,杳无音讯。然阵法在汲取女修神魂之力后,似有微弱回应。晚辈…决定继续尝试。”
而后,又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讯息,字里行间仿佛能听到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哭腔:“师父!我听六郎说,方家最近在暗中抓捕女修!阿斐好害怕…师父,你快回来好不好…”
最后一条讯息,落款显示为一日前,语气充满了疲惫、挣扎与某种孤注一掷:“前辈,以女子献祭开启古阵之法,恐已走入歧途…然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方家决议进行最后一次尝试,若此次依旧无法成功,便即刻停止一切动作,静待前辈归来裁决!”
杨云天眉头紧锁,快速浏览完所有积压的传讯,心中疑窦丛生:“怎地又出现一座传送阵?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然而,当他试图单独向阿斐传讯询问近况时,却发现讯息如石沉大海,那头竟无人应答!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骤然攫住了杨云天的心神。
杨云天试图立刻传讯质问方升时,却发现那枚传送玉牌再次变得冰冷沉寂,灵光彻底黯淡,如同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彻底隔绝封印,再度沦为一块无用死物。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瞬间冲散了对那新发现法阵的好奇。
所有线索都指向方家——阿斐失联、诡异的传送阵、以女子献祭的传闻,以及此刻玉牌的再度失效!
他再无半点迟疑,周身灵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流光冲出地底!
下一刻,一艘其貌不扬、曾被阿斐嬉笑调侃过于丑陋的飞舟撕裂云层,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划破长空,引擎的轰鸣如同愤怒的咆哮,向着方家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飞舟撕裂云层,速度已至极限,然而杨云天的心却比这飞舟更快,早已飞向了方家。
可就在这心急如焚之际,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冰封的河流骤然解冻,猛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突兀出现的上古传送阵、以女子为引的诡异献祭之法——这熟悉而又恐怖的一幕,为何与自己曾听闻的某个故事如此相似?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他在此界苦苦探寻、却始终杳无音信的名字——方陆!
那个在临死之际,曾对他凄然讲述自身过往的男人!那个诉说着毕生所爱如何被族人无情投入传送法阵、最终魂飞魄散的悲伤故事!
“陆?”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杨云天的意识!
“陆”字,莫非是隐藏的真名?
而“陆”…不正与“六”同音吗?!
难道…方陆就是方六郎?!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让杨云天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如芒在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眼下方家正在上演的悲剧,简直就像是方陆往昔经历的残酷翻版?那不该是早已湮灭在过去的往事吗?
无数的疑问和混乱的时序感交织在一起,让杨云天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迷雾,似乎比参悟那些石碑上天书般的符号还要令人困惑。
他猛地一催飞舟,速度再次飙升。此刻,唯有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方家,才能彻底厘清这纷乱如麻的一切,揭开这诡异循环背后的真相。
他只希望,现实不会真的如同方陆当年所描述的那般残酷绝望。
……
当杨云天以极限速度赶到方家矿脉深处那座古阵所在时,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目眦欲裂!
只见方六郎浑身浴血,真气涣散,却仍如同疯魔般,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守卫在阵法周围的方家精锐护卫发起绝望的冲锋。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中尽是血泪。
周围一些方家族人面露不忍,纷纷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而现场其他几位受邀前来观礼的家族族长,却大多抱着一副冷眼旁观、甚至饶有兴味的态度。
家主方升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耐,对着身旁的方二爷挥了挥手,示意其赶紧将这个“孽障”拖下去,莫要扰了“大计”。
而在那巨大的阵法核心之中,三十六名女子的身躯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无根的浮萍,静静地漂浮在阵纹之上,面色惨白,双目空洞!
这哪里是什么通往希望的传送?分明是一场冰冷而残酷的屠杀!
阿斐的躯体,赫然也在其中,静静地漂浮着!
那阵法如同苏醒的饕餮恶魔,在贪婪地吞噬了其他女修的神魂后,周围的光芒变得愈发炽烈妖异!
眼看一道虚幻、痛苦的虚影正被强行从阿斐体内扯出,即将被那阵法无情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住手!”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杨云天的身影如同天神降世,骤然出现在阵法上空,裹挟着焚尽八荒的炽热怒火,一拳狠狠砸向那运转中的邪恶核心!
轰!
阵法光华剧颤,防御竟出乎意料的强悍,杨云天这含怒一击虽未能将其彻底摧毁,却也硬生生延缓了它吞噬的速度!
眼见无法立刻阻止阵法运行,杨云天周身光华暴涨,那身墨绿龙鳞战甲瞬间覆盖全身!
他硬顶着阵法散发出的、足以碾碎金石的无上巨力,猛地探出手,一把将阿斐那即将涣散的神魂强行夺回,紧紧护在怀中!
那邪恶阵法在被阻挠一瞬后,似乎被激怒般,光芒更盛,以更快的速度将其余女修残存的神魂尽数吞噬殆尽,方才心满意足般,光芒渐渐暗淡,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中弥漫的绝望与血腥。
杨云天小心翼翼地托着阿斐微弱欲散的魂魄,又将她的身躯从那冰冷死寂的阵法中轻轻抱起,宛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他屹立在气息奄奄、濒死昏迷的六郎身旁,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的眼眸,如同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杀意与远超此界筑基层次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方才他怒而一拳撼动邪阵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面色发白地低下头颅,或移开视线,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升早已是面无人色,吓得魂飞魄散。
从杨云天不惜一切救下阿斐的举动来看,此女与这位神秘前辈的关系绝非寻常!自己竟将他如此看重之人抓来献祭…一想到此,方升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杨云天心系阿斐安危,深知多耽搁一刻,她的魂魄便多一分彻底消散的危险!
他此刻无暇与这些人清算,猛地抓起地上昏迷的六郎,身形只是一个模糊的闪烁,便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满场的死寂与恐惧。
方二爷曾听方升隐晦提及过有一位前辈暗中扶持家族,却从未得见。
他惊魂未定地凑到失魂落魄的方升身边,小声问道:“兄长,方才那位…难道就是…”他尚未意识到阿斐与杨云天的关系,仍抱着一丝侥幸。
但方升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双目空洞无光,只是失神地望着那吞噬了无数性命的邪阵,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绝望:
“完了…方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