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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庭为应对内忧外患,大肆加征赋税,陕甘之地自然也在其列。

地方官吏更将多数负担,转嫁到辉人头上。

加之人口激增,生存资源愈发紧缺。

青庭官府刻意推行“以汉制辉”的政策,挑动族裔之间的矛盾。

例如华州知州在处理纠纷时,公然宣称:“汉伤辉十抵一,辉伤汉一抵十。”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族裔之间的积怨由此日益加剧。

小规模的族裔冲突已在暗中蔓延,仇恨如野草般疯长。

马瑞庭返乡这两年,亲眼目睹这股暗流涌动,却始终心急如焚,无力回天。

他曾赴官府为民请命,因是被朝廷罢黜的官员,又兼辉人身份,虽未被拘押,仍被驱逐出衙门,不得入内。

他也曾劝说辉人中那些激进之辈,劝他们莫走极端。

可惜他既无力改变眼前不公,反倒因曾为青庭官员的身份,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斥为“青庭走狗”。

他夹在两难之间,左右为难。一边是冷漠无情的官府,一边是愤怒难平的族人。

多年宦海沉浮,他走遍大半个华夏,深知若任由局势恶化下去,辉人终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青庭那赤裸裸的阳谋,却不是他以一己之力,所能撼动的。

他眼睁睁看着族人一步步滑向深渊,却无人听他劝阻,甚至遭到族人的谩骂与攻击。

直到收到徐继畲的邀请信,他看到西王府推行的种种新政,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义无反顾地投身西王府。

初入西王府,他并未轻信,而是长时间观察、深入调研。

最后确认唯有西王府,既有意愿也有能力,改变这片土地的命运。

而今天亲自面见萧云骧,是他改变辉人命运的最好机会。

所以他将自己在西北看到的、想到的,全无保留地向萧云骧和盘托出。

随着马瑞庭的缓缓讲述,萧云骧听着他被宁夏府知府驱逐出衙门、被讲经人诅咒、被辉人斥为叛徒的种种遭遇,神情渐渐凝重。

他默默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后世所见的一组数据——

甘省乱前人口约1936万,乱后仅剩495.5万,锐减74.5%,约1450万人消失;

陕省乱前人口1394万,乱后772万,减少44.6%,约622万人;

而乱前陕省辉人约400万,乱后仅存5万,主要集中于长安城内,及远离漩涡中心的陕南个别聚居区,人口减少超过98%;

甘省乱前辉人约175万,乱后不足20万,人口减少88%。

当然,这些数字包含了死亡、逃亡、迁徙等多种因素,且时间跨度近二十年,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只是个概数。

比如,就有一支约4.5万的辉人流亡至中亚,成了今日说着华夏语言的东干人。

仅凭这些数据,便可窥见这场陕甘之乱,是不亚于江南地区的大规模人口消亡事件,背后不知堆积了多少人间惨剧。

而青庭正是靠着这些累累白骨,又苟延残喘了五十年。

这是何等高明的统治,又是何等卑劣的手段!

此刻的萧云骧,听着马瑞庭的讲述,心中不禁回想起曾在渝州城,初次与李竹青交谈时的情景。

只不过,那时的李竹青,是从汉人的角度出发;而今日的马瑞庭,则是从辉人的立场阐述。

他再次意识到,要真正了解华夏这样一个广土众民的国度,就不能只躲在自己的族裔圈层里,听同样的叙事和故事。

要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就必须具备推己及人的同理心。

陕甘之乱,对主体族裔而言自然是大灾难,而对辉人来说,几乎就是灭族之祸。

大家都是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有父母妻儿,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无视这些基本事实,盲目地妖魔化、贴标签,不是蠢货,就是坏种,或者两者兼有。

正如人类的群体记忆中,虎狼始终是凶狠残忍的代名词。

但若虎狼也能记录历史,它们的历史书中,人类又该是什么样的形象呢?它们几乎被人类猎杀殆尽!

更何况,大家本同为人,谁也不是畜生!

若真想凝聚华夏所有族裔的力量,去与当下如日中天的洋人一较高下,就必须换一种治理方式。

萧云骧心潮翻涌,望着讲完话后仍低头不语、神情悲戚惶恐的马瑞庭,轻声劝慰:“子安,今日这房间只有你我二人,来个坦诚相对,畅所欲言如何?”

“你从辉人的角度出发,告诉我,你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马瑞庭抬起头,望向萧云骧,脱口而出:“大王,我们想要的是平等与相互尊重。”

萧云骧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个没问题。西王府的宗旨一贯如此,但前提是,任何人都不得凌驾于西王府律法之上。”

马瑞庭见他答得斩钉截铁,不似虚言,便站起身来,向萧云骧深深一揖:“大王,有此前提,足矣。”

萧云骧回礼,随即转身从书桌上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

“你应该知道,我今日请你来,是想在我们拿下陕甘之后,任命你为甘省巡抚。”

马瑞庭点头:“曾长史已给我透露过。”

接过小册子,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字:《陕甘治理刍议》。

低头翻开书页,耳边传来萧云骧的声音:

“你是同心社的社员,我们的宗旨你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先看看这本册子,稍后我们再详谈。”

说罢,他提起空空的水壶,推门而出。

马瑞庭留在房中,翻开书页,细读其中内容。

首条便是针对辉J的改造。

开宗明义就是民众信仰自由,任何人不得被强迫信这个J,不信那个J;

辉J与其他J会一样,统归西王府专属机构管辖,杜绝J会对世俗事务的干涉。且辉J是华夏的辉J,不受任何境外J会的操控。

辉J对信众的基础教育、审判权等官府权利,全部收归衙门;

废除J主世袭制,成立一个多人委员会,推举J主、热依斯(区域代理人)、讲经人(寺庙主持)、学董\/乡老(坊民代表)等人选的产生;

报批官府审核,获批后方能算是合法。

所有J会从业人员、设施和传J行为,必须经西王府批准,并在固定场所进行,否则视为非法行为,严惩不贷;

经典中如有违背西王府律法的内容,如破坏族裔团结、分裂华夏等,一律删除;

原J会的民兵组织,纳入西军统一辖制,不再受J会节制;

同时,必须推行彻底的均田政策,所有J会领袖、J会的田产,全部拿出,分给当地百姓;

取消一切J会强行向民众摊派的税、奉献以及所谓的公产;

J会所辖商团等经济活动,也必须剥离,交由民众成立公有制联合经营公司,合法经营即可。

马瑞庭看完这一节,胸中思绪翻涌。

这一系列政策,从军事、律法、经济、组织、教育等多个层面,彻底将J会从民众生活中剥离出去。

若此策全面实施,辉J将和其他J会一样,仅保留信仰功能,不再掌控世俗权力。

更关键的是,西王府并未将J会的利益收入囊中,而是尽数返还民众,如田产、财产、商队等,全部归于百姓所有。

甚至直接挑明,要引导底层民众一起改造J会上层。

马瑞庭本就不是什么虔诚的辉J徒,他更关心的是全体辉人的福祉,自然不会为J会上层利益群体鸣不平。

于是,他继续往下看去。

如果说对J会极为严厉,那么对普通民众的条款,则显得前所未有的平等和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