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的话说的可谓是振聋发聩。
言毕话落之时,使的偌大一个大殿都针落可闻。
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音。
所有的人,被宋濂言语所震惊的人,此时此刻都不停的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他方才说的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个字都不敢遗漏,不停的思考着此事中蕴藏的风暴。
都是千年的狐狸,动动脑子都能看出不对来。
慢慢的猜出这并不是宋濂的本愿。
真正的想要废除丞相之制,改设内阁的是龙椅之上的陛下,宋濂他碰巧选中成为了棋子而已。
可是他们就算猜到了又能如何?
站出来当众反对?
算了吧,前有胡惟庸案未盖棺定论,后有靖远侯及一众悍将身怀灭国之功,两者相加组成的针对死局,想要挣破哪有那么容易?
心中纵然有百般不愿,却也只能选择无奈的闭口不言。
就算他们中有人能不顾及自己的仕途与死活。
不顾及家族和后辈的未来。
强行站出来反对,最后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他们谁有那个能力能让陛下改变心思吗?
如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那可是手提战刀,从群雄之中杀出来的千古枭雄。
心坚如铁,只要是认定了事情,绝无可能轻易改变,就算世间还有一人可称绕指柔,但与此眼前的境况而言。
此人根本就帮不上忙,甚至她现在都不在皇城后宫!
不过就算这些老狐狸看明白了。
也深知自己根本无力反对。
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会选择就此偃旗息鼓,什么事情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丞相之制,他们有办法谋求更多利益的丞相之制。
就此更改为完全陌生的内阁之制。
虽说朝堂是世间最惨烈的战场,到处都是阴谋诡计,步步皆是生死抉择。
可能在这种情况活下来的,其实也并非都是老谋深算之人。
就在在文官一列的最后那几排中,站在那里的人里,就有许多相对愚蠢冲动之流,这些人的一般职位都比较清闲,权柄也是聊胜于无,就是朝堂上的小透明。
可是在某些时候。
就如像是现在,这些人反而能起到大作用!
前几排不敢出面反对,不敢试探朱元璋的真正意图,但这些人无关紧要之人却可以。
反正就算真的触怒龙颜,对于他们本身而言也没有丝毫的损失。
于是隐晦的示意手下人,手下人立刻意会到上官的意思,而后再继续向后传,隐蔽又悄无声息,直到最后那几排。
别有用心的话语,若有所指的挑拨,慢慢的引导其按照计划中的方向前行……
“一派胡言!”
大殿文官一列,最后面几排之中,一人不知为何忽然怒发冲冠。
大步走出指着前方跪着的宋濂怒骂,“宋濂你枉为臣子,所言更是毫无根据,纯属是一派胡言!”
“你说谁一派胡言!”
马世龙甩动衣袍转身看向那人。
战场厮杀无数敌酋淬炼出的凶煞之气,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全部施加到那名御史的身上。
一个常年只知空读圣贤书,只知道附庸风雅空口为国的酸腐儒生。
怎么可能禁得住这般浓重的凶煞气。
直接便被惊吓的面色惨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番慷慨激昂要当朝怒骂宋濂的话,此刻全都卡在喉咙处。
哆哆嗦嗦蹦不出来半个。
要说如今朝堂之上,谁对胡惟庸最深恶痛绝,谁与废除丞相之制关联最深,那一定就是靖远侯马世龙!
胡惟庸案因他而起,宋濂上奏与他同时,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都像提前安排。
现在又突然怒吼出声,当众维护宋濂。
更是直接将此猜测盖棺定论。
“够了……”
眼看着情况要变得更加诡异之时。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朱元璋,终于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一句话,极为简短的两个字,声音也不是很大,但传到殿中百官的耳中,却是比什么都管用。
“这是咱大明的朝堂,不是给你等吵架的地方!”
“请陛下恕罪。”
马世龙表面服软,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人。
那人因此而满心不安,但也是赶紧对着朱元璋行礼请罪。
但朱元璋现在显然没有兴趣理会他们两个。
命白苟去将宋濂搀扶起来。
别一直在地上跪着了,一大把年纪,别再跪出个好歹来。
顺便把奏折给自己拿过来,他需要再好好的看上一看。
白苟这人虽然年纪与宋濂差不多,但是这腿脚不得不说是真好,三步并两步走下来到其身旁,弯腰俯身不带一点迟疑。
轻手轻脚的将宋濂搀扶起来,同时为他掸衣裳上的灰尘,再在他耳边低声言语几句。
接过奏折折返回到朱元璋身旁。
“陛下……”
白苟行着礼将奏折递上。
朱元璋直接接过打开,细细的看着上面每一个字。
比起他当时派人交给宋濂时的原稿,手中这一份已有很大的区别,内容也有轻微的变化,显然是经过专门的修改。
除了刚才已经说过的那部分外,剩下的还有很长的一段,都是关于内阁制度的一些建议。
对于这些。
朱元璋选择直接掠过,对于内阁他有完整详细的打算。
不用其他任何人多言语什么。
“国事,家事,天下事,咱虽是这大明的皇帝,但却不能以咱的个人的心思,治理偌大一个大明江山。”
说着举起手中的奏折,“宋爱卿方才所说,废除丞相之制,给设内阁遴选能臣。”
“咱觉得可行,但又有些打不定主意,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问他们怎么看?
勋贵武将那边倒没什么,但文官那边却直接炸开了锅。
互相对视,小声议论,最后又转而望向朱元璋,他们能怎么看?
也就在此时,如今朝堂之上官位最高,废除丞相之制最首当其冲的徐达,忽然站出来对着朱元璋行礼,“臣,中书省左丞相徐达,附议!”
紧跟其后,文官一列中又是一人站了出来。
“臣,御史大夫陈宁,附议!”
陈宁话音未落,在他后面又是一人。
“臣,户部尚书赵好德,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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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打开了水龙头,在几名朝廷重臣的率领之下,越来越多的朝臣出列附议宋濂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