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受命于主母,自知薄待了三少夫人的姐妹,哪怕知晓她不在府上,也是心一虚,转头去看人。
趁这空档,王妗身子一矮,顿时从两人手臂下钻过,撒开腿就往府内跑!
她从小跟掌柜外出走商,极擅认路,哪怕只来过一次,也已将这宅院布局大致了然于胸。
她今日,一定要见到那位慕姑娘……
“啊!”
忽然,面前似凭空出现一堵墙,撞得他脑门生疼。
王妗酷爱看话本子,其中不乏仙神妖魔之类的,叫她疑心国公府有人施法设了结界不成,怎将她挡在此处了?
直到身后两名小厮打着灯笼追来,火光映照,王妗才看清面前是个人。
黑衣黑靴黑斗篷,像是隐在夜色里一道虚影,难怪自己方才看不清!
“石护卫,此人强闯国公府,你快把人扭出去!”
石,这个人姓石……
王妗二话不说,夺过那小厮手中提灯,照向那人的脸。
“真是你啊!”
窥见那张熟悉清秀的面庞,王妗热泪盈眶,丢开灯笼,改为紧紧抓住他的手,“你记得我吧,我娘亲病得很重,现在医馆都关门了,我想请慕姑娘去看诊,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石隐从未被女子握过手。
触到她微凉却也柔软指节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僵了僵。
待反应过来,磨出厚茧的掌心里,又被她胡乱塞入些银首饰。
“我不叫你白帮忙,这些你先拿着,回头,回头去了我家里,我再给你银子……”
石隐夜视能力极佳,将她面上担忧尽收眼底。
又看清掌心一根纹样精细的银簪,和那一对细小的海棠花。
想到的却是当初在琼州酒楼下,少女仰着面频频凑近。
「你不记得我了?」
「你那时对我挺热情的呀,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喂!你真不理我啊……」
像一朵娇花,朝着他盛放。
“记得。”
他嗓音极低,又说得含混。
王妗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记得你,”石隐重复一遍,便将脚边提灯捡了,塞回她手中,又道,“等着。”
王妗就看着他悄无声息,如道无实质的影子一般,消失在了夜色里。
也就过了半刻钟,他又扛着疑心自己被绑架的慕苓,风一般刮回眼前。
“走吧。”
王妗好半晌才回过神,“哦,哦……”
反正,大夫是请到了,过程如何,先不讲究了。
慕苓在马车上听了王妗的意图,拍着胸脯连声道“还好不是谋财害命”。
给郑氏把了脉,推断是从琼州到上京水土不服,寒症热病积压了太久,才会高烧昏迷。
好在延医及时,倘若再晚上一日,恐怕就损伤根本,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有惊无险,王妗也直拍胸脯,趁慕苓施针,在家中寻到了那几位药材,当下便能煎药。
看完诊,她要车夫送二人回国公府。
诊费已结,王妗取出五个胖嘟嘟的银锭塞给石隐。
“今日多谢你,救母之恩,没齿难忘!”
石隐却不肯收。
摊开左边掌心,一对海棠花耳坠静静躺在那儿。
“给过了。”
素银耳坠轻飘飘的,才值几个钱呐。
王妗年轻,却也不迟钝,当即明白过来,他看的是自己的脸面,收的是自己的情分。
“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叫王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女睁着圆溜溜的杏眼,感激之余,旧日那点情愫死灰复燃,忽然就在心头烧了把大火。
石隐却抿了抿唇。
他和弟弟石青,对外共用一个“石护卫”的身份,便于暗地行事。除了主人,还有闻蝉、陆英,再无人知晓此事。
“不能说啊……”王妗一下就懂了,娇俏的面庞暗淡下去,很快却复又明媚,“没事,下回,我亲自问我那谢姐夫便是!你不能说,他总能说吧?”
石隐立刻点头,“能。”
王妗便冲人招招手,“那你快回去吧!若我姐姐回来了,你可记得知会我一声!”
“好。”
马车内,慕苓倚着车壁几乎要睡过去。
今日黄昏时,老太太忽然晕倒在苍山阁,她急急忙忙跑去救治。
刚要歇下呢,又被石隐扛出了府,一时哈欠连天。
“你跟那小姑娘什么交情……”
闭眼打个哈欠的工夫,再睁眼,身旁人已经没了。
慕苓不仅感慨,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工夫,简直登峰造极!
石隐在夜色中踏过屋檐,只发出极其细碎的声响。
若不留心,恐怕以为是鸟雀落脚,雁过无痕。
他今日是要赶出城去,给主子禀报老太太昏倒一事,没想到遇见王妗耽搁了。
此刻城门已关,他鬼魅的身形却悄无声息攀上城墙,十足轻巧地越了过去。
闻蝉与谢云章一起见了他,因为对石青足够熟络,她一眼认出眼前少年内敛的少年是石隐,奈何谢云章见他如见陌生人。
“祖母病了,可知是何缘由?”
石隐如实道:“今日晚膳前,老太太在苍山阁见了四小姐和五公子,人一走,便倒地昏厥了。”
见了棠茵,和谢铭仰。
闻蝉虽不知全貌,但才想着,老太太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
气得……或是说吓得,晕了过去。
谢云章却没听出什么端倪,当即道:“我明日一早回城,看望祖母。”
老太太年过七十,已是每回生病都马虎不得的年纪,闻蝉知晓他心中担忧,又觉此事就算他去了,恐怕也帮不上忙,白跑一趟。
“你公务难以抽身,不如我先回去,探探祖母的病况,再叫石隐传话也不迟。”
石隐亦道:“今日慕大夫给老太太看过,病况稳定,并无性命之忧。”
又在闻蝉劝说下,谢云章暂且打消了奔波回府的念头,只叫她有事立刻来传。
翌日一早,闻蝉揣着一腔忐忑起程回国公府。
苍山阁外,棠茵和谢铭仰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