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就这样。
闻蝉俯身钻进马车,身边食盒里,是给男人送的点心。
在她与谢云章的夫妻事上,太子妃似乎永远比自己要着急。
且有了前车之鉴,这回马车后浩浩荡荡跟着三十六名官兵,若前头多副仪仗,说是郡主公主也是信的。
临时的避难居所已建成,原先的粥棚也拆了。
闻蝉被青萝搀扶着下车。
怕什么来什么,刚站稳,檀颂就出现在面前。
“许久不见你来了。”
驿馆外枇杷膏那一回之后,两人的确有一月没再见。
檀颂的病应当是养好了,面上憔悴不再,像从前多些。
闻蝉对他淡淡点了下头,不再接话。
檀颂目光轻移,落至她身边青萝手中,那个硕大难以忽视的三层食盒。
从前年关府衙公务忙碌时,闻蝉生怕他吃不好,也会亲自过来送点心,连带一众同僚衙役都顾及。
东西不算贵重,却是百忙之中一点慰藉,悄无声息替他笼络人心。
只可惜如今,这点心不是为他送的了。
“我带你去寻他。”
檀颂主动开口,闻蝉有些惊讶,敛眉思索片刻,对着青萝摇摇头。
青萝便立刻道:“不必了檀大人,让守卫领我们进去就行。”
闻蝉余光打量,见檀颂退至一边没再跟上来,才放心抬步朝里。
路上有那领路守卫的熟人,笑呵呵道:“那齐小姐来谢救命之恩,给大伙都分了点心呢!你办完差快点来!”
救命之恩,是谢总宪救了那齐小姐。
守卫挠了挠头,想到身后正是谢总宪的妻,难免有些尴尬。
好在她也并不多问,守卫便不自觉加快步伐。
“您往这边走,谢总宪这会儿,多半是在看官民建屋……”
眼前这一幕,差点让这青年男子咬了舌头。
身后谢夫人正带着一个食盒来看人,四五丈外,谢大人的面前,却立着他们这些官兵暗奉为仙子的齐小姐。
她今日穿了身莲紫衣裙,在这灰蒙蒙满是泥土砖瓦的旷地上,仿若枯河沟里生出的一朵紫莲花,想忽视都难。
她双手亲自捧着个食盒,朝对面男人递去。
站得有些远,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闻蝉但见她杏粉口脂描摹过的唇瓣一张一合,谢云章似是在犹豫,最终,却还是接过去。
“这……”
“看来,他已经有了。”
领路的守卫刚要说什么,便被人打断,回头一看,正是方才在门外见过的檀大人。
檀颂给了个眼神,守卫立刻会意,抱拳行礼,退出这错综复杂的修罗地狱。
闻蝉又听檀颂在身边意有所指:“可我还没有。”
正是此时,谢云章面前。
齐婉贞一转头,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
“那不是谢夫人嘛,她是来给谁送点心的?”
谢云章循声望去。
也无心在意什么点心不点心,但见檀颂说着话,脚步一点不老实,暗暗向前踱步,越靠越近。
甚至伸手,去触那本该给自己的食盒——
“失陪了。”
谢云章大步上前,也不知闻蝉究竟说了些什么,青萝竟真松了手,任檀颂接过那食盒。
脚步声太重,引得那两人齐齐转头过来。
身后,齐婉贞竟也慢悠悠追了上来。
凉凉说着:“昨日横梁塌陷,谢大人救我于危急关头,我今日特意来谢谢他。谢夫人,你应当不会误会吧?”
谢云章攥紧了拳头。
真想回头问问身后的女人,自己救了她性命,她为何要恩将仇报?
他昨夜是怕闻蝉多想,故而并未提及,今日接过这食盒,是打算回去顺势跟她说清楚的。
却没想,被齐婉贞抢先开口。
回去还叫自己怎么说?
再实话实话,也反显欲盖弥彰。
闻蝉看出他的心急,再见齐婉贞笑语盈盈,便知她是在拱火。
每回都是这样,她故意把谢云章架在火上烤。
闻蝉面上看不出什么心绪,只对檀颂道:“把里头点心,给诸位大人一起分了吧,不必说是我送的。”
“好。”
檀颂像是压根没看见谢云章,抱着东西就要走。
却被人绕过来,挡住去路。
“谢总宪,麻烦让一让,我要去分点心。”
谢云章二话不说,把手里齐婉贞送的那个塞到青萝手上,直接伸手去夺檀颂怀里那个。
檀颂也是有心不相让,一时间,两人各执半边,像是随时都会为了这个食盒大打出手!
远超齐婉贞意料的精彩。
莲紫色裙裾如同荡开涟漪,她悄悄退后半步。
从她站的地方看去,闻蝉正立在那食盒后,仿佛两名男子在手中争抢的不是食盒,而是她这个人。
檀颂坚持道:“谢总宪既已有了齐小姐送的点心,这盒便让下官拿去分了吧。”
谢云章当仁不让:“我夫人亲自送来的,要分,也应当我拿去分。”
檀颂:“可方才她嘱托的人是我!”
闻蝉原本平静的面色越来越僵,察觉周边官兵都扔下手头事务来看热闹,她果断上前一步。
挥开两个男人的手,把食盒抱进怀里。
“两位大人公务繁忙,我亲自去分便是。”
说罢,转身就走,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檀颂虽没争到,可一想本是给谢云章的东西,如今他也拿不到了,便觉自己没有输。
谢云章面色沉沉,嘱咐青萝:“叫她分完过来一趟。”
青萝早已大气不敢出一口,直直点了下脑袋。
闻蝉那食盒空下来,便直接被请到划给谢云章办公的居室。
粗糙的条案上书籍笔墨堆放整齐,方才齐婉贞送的那个食盒,正摆在正中央。
闻蝉不想打搅他的公务,便道:“有话回来再说也不迟。”
说罢转身要走。
“站住!”
谢云章经了方才那一遭,也不知这小女人心底积了多少误会,合上门,臂弯一揽。
几乎是半推着她往桌边走。
又问:“你喜欢栗子糕?”
闻蝉在桌边站定,身后一条手臂箍着,不许她往后退。
“是,怎么了?”
男人修长大手在食盒上一挥,露出里头一碟黄澄澄、形状各异的栗子糕。
闷声解释:“她说你喜欢,我才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