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碑前,五十四阶,灵碑上的光芒骤然炸开,一行古字流转其上——
【五感乱流,破迷取实。】
灵阵之力瞬间蔓延全场,像无形的手,拨乱每一寸空气。
苏长安脚步一顿,脚下的台阶仿佛浮动起来。听觉里,耳边的风声化作呜咽低泣;嗅觉中,空气里带着潮湿的腐烂味;神识探去,前方每一道灵息都破碎成无数重影。
“哦?”苏长安唇角翘起。
这可不是一般的困阵,而是专门扰乱五感、击破修士判断力的迷障阵。
阵纹像蛛网般攀附在台阶上,每一寸地面都蕴藏着微妙的灵息波动。走进阵中者,耳中传来虚假的风声,眼前浮现不断旋转的光影,鼻中甚至嗅到不存在的血腥或花香,连脚下踩实的触感,也可能在下一瞬消失不见。
这就是它的考验:
── 若靠眼睛看,你会被幻象误导;
── 若靠耳朵听,你会被虚声扰乱;
── 若靠灵息探查,你会被阵法伪造的灵压误判方向;
── 唯独用神识,能在混乱中分辨“哪是活的,哪是死的”,
能一步步找出“唯一能承受下一脚的落点”。
换句话说,修士想闯过,就得剥离掉五感,完全靠灵魂之力、靠对自身与世界的纯粹感知。
苏长安勾唇一笑。
“这个好玩。”
脚尖轻挑,断邪青丝笛滑入袖中,他闭上眼,任由周围的光影、风声、香气在体表掠过,整个人像变成了一潭无波古井。
第一步,神识下探,瞬间锁住脚下阵纹的真空缝隙——落脚。
第二步,阵中光影闪烁、灵压骤强,甚至有一条虚假的灵兽影子从侧方扑来,他完全不理,神识绕过诱饵,探出另一块“死寂无息”的落点——踏步。
第三步,前方骤然传来雷鸣,幻象与真实混杂,他嘴角轻挑,微屈膝,身形一闪——御神步,闪穿灵压裂隙!
轰!
就在他冲出阵心的刹那,一道雷霆剑光破开前方幻境,青衣猎猎、雷光裹体的身影突入视野。
对方挑眉而笑:“第一个过来的?可惜了,本少还以为能独占呢。”
蛮荒古族天骄,雷行者拓拔烈!
“喂,才刚进来就拔剑,这算不算急着翻车啊?”苏长安笑了声,抬手一拳,一道拳风,附带真气,悄然卷过侧翼。
拓拔烈皱眉,剑锋一震,硬生生劈碎拳力。
可这一下,阵内迷障的错位也被震开,苏长安趁隙一闪,已绕至另一侧。
“那边有人来了!”
阵外人群惊呼。
下一瞬,洛绾绾和霁流光的身影相继踏入阵中。
“少主,咱们得加快啦!”洛绾绾笑得明媚,风灵卷动,裙摆翩飞,整个人像轻风划过。
霁流光垂眸,淡淡一瞥,仙息扩散,硬是逼开迷障三丈:“拓拔烈,收手吧,他比你快。”
拓拔烈嘴角一抽,重重哼了声。
而苏长安已毫无阻碍地抵达碑前,灵光一卷,三道宝物虚影浮现:冥月碎光、裂魂银针、万灵摄心符。
碑灵嗓音低沉响起:“先到者,优先选取。”
苏长安笑着摸了摸下巴。
背后,霁流光的气息逼近,洛绾绾笑声也在耳边飘来。
霁流光这个仙族圣子确实不同凡响,不管什么关卡都过的毫无滞涩。
“喂,你要挑哪件?”洛绾绾笑盈盈地凑上前,声音甜得几乎黏住耳朵,眼角一挑,含着几分撒娇意味。
苏长安偏着头,唇角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心中已是一声冷笑:真把我当傻子?
裂魂银针,这东西杀敌利器,专破灵魂防御,是三样里面最好的宝物,看洛绾绾那副小心翼翼、又故作随意的模样,不难猜出这女人一心盯着银针。
他手指在空中一划,已经收取“冥月碎光。”
洛绾绾眼睛一亮,急忙收起笑容,干净利落地将裂魂银针收入口袋:“谢啦,苏大人。”她眉眼弯弯,轻笑着退到一旁,嘴里却小声嘀咕:“哼,装得冷漠,心里其实还是挺好说话嘛……”
苏长安指尖掠过冥月碎光,指腹下传来细若游丝的灵息波动。这是御神步后续突破的关键材料,前面的好凑,越往后,越是凤毛麟角。
旁边,温清莲满头大汗的也过了关,看样子这里的压力已经让她不堪承受了,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苏长安,最终没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人群中,还有几个没能争到宝物的修士脸色难看,互相推搡间露出几分不甘,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声咒骂:“该死的,怎么又是那几个……”
苏长安心中一笑,不理会这些小情绪:越往上走,能咬人的野狗越少,但剩下的条条都是真正的狼了。
他收起冥月碎光,步伐不紧不慢地转身,第七碑,我来了。
五十五阶,一脚踏上。
苏长安心头没起半点波澜,可天地却像猝然翻转了!
那一瞬,呼吸骤停。
周围的空气仿佛从他肺里直接被抽走,炽烈与冰寒交织,重若千钧的灵压轰然砸下。他的耳朵“嗡”一声炸响,血液逆流,全身每一寸骨骼都在刹那被碾碎般撕裂。
胸口猛地一紧,五脏仿佛当场炸裂,他喉头一甜,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被自己体内涌出的鲜血呛得一个踉跄,脚下差点跪下去。
这不是一时的痛,而是持续的碾压——像千万只看不见的手正试图把他一寸寸压进地底,把肉体、灵魂、神识、骨血统统碾成一滩粉末,他感觉自己马上要死了。
瞬息间,苏长安体内真气像被烈火点燃,瞬间爆涌而出,玄罡初阶直接破关提升到中阶。灵气护体,才勉强从那死亡边缘拽回一线。
他猛吸一口冷气,血从唇角蜿蜒而下,手指抹了抹,笑了:“……来吧,看看谁先跪。”
砰!另一名,一名穿紫衣的宗门弟子双眼猛瞪,连个吭声都没来得及,直接被重压拍得仰面跌倒,连滚带爬跌落下阶。另一边,一群结伴而来的散修小队,有人撑着膝盖嚎叫,有人吐血惊叫,有人试图用灵符强行抵抗,可符光一闪就被压碎,瞬间瘫地不起。
“妈的,通神灵压……这还叫人走吗?!”
“玄罡高阶就是极限了,怎么可能扛得住通神压制……”
“那前面那个瞎子——怎么回事,他不是才玄罡中阶境界吗?!”
能走到这里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玄罡中阶,纵使耗尽秘术、燃尽秘宝,最多也只是到五十四阶的尽头——再往前,便是跨境界的天堑。哪怕是玄罡高阶,若无最顶级的宗门秘宝加持,也只能看一眼五十五阶后便止步。至于通神境?依旧吃力。
整个千丈宽阔的台阶上,密密散散的人影聚集在五十四阶前,有的盘膝坐下调息,有的咬牙忍着血气翻涌强撑,还有的望着前方,眼神已是死寂。
就在所有人以为那瞎子也要退下来时,银白身影动了。
“呼——”他轻吐一口气,唇边已是一丝殷红。这里的灵压是单点爆发的冲击,而且连绵不绝、每一寸都要碾碎他的沉重压迫。灵压像有生命的海潮,一波波拍打他的骨骼、血肉、筋膜、脏腑……每拍一下,就逼出一丝细微黑点杂质,从皮肤表面渗出。
苏长安笑了笑。
打铁要百炼成钢,修行要百压成锋。
他没有动用全力,而是让玄罡中阶的气息在体内缓慢运转,强悍到堪比妖王魔兽的体格硬生生扛着压力,一步一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