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将自己的金麒麟塞到阿霜怀里,然后抱住了她,阿霜一怔,腰上的金麒麟便被扯了下来。
他这是要互换。
阿霜也不可能抢回来,便没有动。
就让他拿去吧。
就当是个念想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
“阿霜,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的。”
史湘云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寥落,藏着悲伤,“我要走了。”
“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阿霜不忍他伤心,“云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了,阿霜心中生出不舍来,她犹豫了一下,在史湘云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两人的气息交织一起,史湘云呼吸一滞。
她主动亲了他?
阿霜已经大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她仍旧没有开口说要娶他。
她未必不喜欢云哥哥,不是他不好,也不是他不够好,在她看来,云哥哥胜过万千男儿。
只是他不是最好。
而阿霜是个贪心的人。
两人的分别已成定局,只是在阿霜的苦苦挽留之下,史湘云决定勉强再留几日。
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定亲已经不可更改,但他会想办法等着她的。
……
史湘云住在薛宝钗的蘅芜苑中,与他有些要好,听闻史湘云要走,薛宝钗心中有些喜意,谁不知史湘云曾与阿霜有些过往。
如今史湘云要走,他的心里总算去了一桩事。
不过湘云临走时,他还是劝了一番,让湘云在大观园中办一场宴席。
一是为了还礼,湘云算是客人,待在这儿这么久,总得还礼;二是他将要回史家,这宴席也算是送别宴。
宝钗想的则是,湘云与阿霜有旧,他帮着筹办宴席,到时湘云作东,他来掏钱,湘云得了体面,自己得了贤惠的名声,阿霜也能看到自己的好,可谓是一举三得。
他也好借此施恩于贾府的下人,到时办宴,他多备些菜,叫下人一起来吃,虽是小恩小惠,下人却会记着他的好。
关于这门婚事,贾府中的主子不看好他,下人却是可以拉拢的。
开宴那日,薛家伙计抬着三大篓螃蟹入了贾府,螃蟹有七八十斤,都是些一斤两三个的大螃蟹,拢共二十多两银子。
宴席设在大观园中的藕香榭,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由一架竹桥通往岸边。
史湘云以吃蟹赏桂的名义将众人邀来,贾母来时,只见入口处摆着竹案,上面摆着各色茶具,旁边有人煮茶烫酒。
她环顾了一眼各处摆着的案席,心道,虽有些挤,但也热闹。
而一旁的史湘云从容安静,面上毫无怨怼之意,贾母顿时宽了心,云儿这是想通了,不再执着于阿霜,如今临近议亲,他打算为自己赚些好名声了。
贾母觉得欣慰,冲他这份心,她也要叮嘱史家为他选些好人家。
她夸道,“这茶香,地方也不错,东西都干净。”
史湘云笑道,“这是薛哥哥帮着我预备的。”
宝钗在薛家时已代替主持中馈,在外也会料理铺子,今日的宴席,虽是湘云做东,却是宝钗一手操办。
竟是薛宝钗?
贾母的笑淡了些,不过到底是承了他的情,“我就说这个孩子细致,凡事都想得妥当。”
薛宝钗是个能干的,他将京中的铺子都管得井井有条,不像个男儿,倒像位女子,能吃苦,又处事不惊,谁不赞一句有些女儿家的品格。
抛开一些东西,贾母还是挺喜欢宝钗的。
若他不是薛家人,门第再高些,未必不能嫁给她的霜儿。
并不是她们贵族人家清高,看不上商户。
而是不合适。
只有岱玉是最合适的。
一是岱玉与霜儿门当户对。
贾家一门出了两个侯爵,世代荫封,虽每世袭一次便会降上一等,可底蕴仍存,而林家五代列侯,书香世家,两家最是相配。
二是清白。
她知道,薛家虽门第差些,身后却站着偌大一个王家,权势不算小,可王家的势力就是烫手的山芋,太过危险,握不握得住还另说。
而岱玉母父已逝,孑然一身,干干净净,不会沾染任何权势。
况且,霜儿配得上最好的,若不是朝中暗流涌动,她不想再涉足争斗,霜儿便是皇男也娶得,她哪里看得上一个小小的薛家。
这场螃蟹宴,府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不过岱玉倒没来,蟹乃寒凉之物,他不能多吃。
岱玉不来赴宴,湘云不在意,因为他要走了,宝钗也不在意,因为他不觉得岱玉会是他的对手。
薛宝钗真正在意的是贾母之后做的事。
等螃蟹宴散了,贾母说要还席,自己出了二十两银子办了下午茶,下午茶所用的瓜果茶饮皆是寻常之物,只是有一件事并不寻常。
贾母并没有带着众人到上午待过的藕香榭里去,而是在藕香榭对面的楼阁里摆了席,又叫了一众戏子去藕香榭,隔水排戏。
戏一开场,箫管悠扬,笙笛并发,乐声穿林度水而来,变得缥缈空灵,使人神怡心旷,格外添了意趣,众人在楼阁里吃酒,又宽阔,又听得近。
薛宝钗这才知藕香榭的真正用处,难怪藕香榭有些窄,原来是专给戏子唱戏用的,而他上午竟把那当做宴客的地方。
他看那地方空着,景色也好,便用了,哪里知道还有这等讲究。
他看着贾母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什么都知道了。
贾母的拒绝,可谓是十分体面。没有一句奚落,却让人无地自容。
她看不上薛家,也看不上他。
薛宝钗只觉得苦涩。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于是竭尽全力想要够上,他不会知难而退,纵使所有人反对,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只要两心相许,纵有再多艰难险阻,两人总能在一起。
可身份的差距横亘在两人面前,让他再也进不得一步。
难道要放弃吗?
不,他死都不会放手的。
薛宝钗低落了一阵,很快又提起精神。
他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帮他。
岱玉是贾府的宝贝,他却只是王家的棋子。
从此以后,他往怡红院中去得越发勤了。
风雨无阻。